台下
姜珞早己泪流满面。不是因为悲伤,而是被这猝不及防的、独属于她的歌声和心意彻底击中。她看着台上闪闪发光的花绒,心里涨满了酸酸甜甜的暖流,仿佛回到了以前那般,那些强装的潇洒瞬间溃不成军。
而站在不远处的傅恒,内心更是掀起了惊涛骇浪,远比他一路赶来的焦灼更甚。花绒的歌声,她站在灯光下自由飞扬的模样,像一把钥匙,狠狠捅开了他心底某个尘封己久的牢笼。有什么东西——炽热、汹涌、带着原始的渴望——猛烈地撞开了束缚,咆哮着冲了出来,再也关不回去了!他的心跳得又重又快,擂鼓般撞击着胸腔,血液奔涌的声音几乎盖过了周围的喧嚣。他的目光像被磁石吸住,脚步不由自主地,朝着那个身影迈去。
花绒却像只归巢的雀鸟,一路小跑着扑向还在抹眼泪的姜珞。“珞珞!你哭了?” 她眼睛亮晶晶的,带着点微醺的娇憨。
姜珞被她扑得一个趔趄,赶紧用力眨眨眼,飞快地抹掉脸上的湿意,深吸一口气,努力调整好表情,试图把那份汹涌的感动压下去,不想显得太过矫情
“没有!谢谢你绒绒”
她声音还带着点鼻音,却故意板起脸,伸出食指用力点了点花绒光洁的额头,
“哼!我就说你肯定偷喝酒了!胆子都变这么大了,还敢推我!还上台!”
花绒这会儿反应似乎又迟钝了下来,只是傻乎乎地笑着,任由她戳。
姜珞看着她这副迷糊又可爱的样子,无奈地叹了口气,伸手紧紧挽住她的胳膊,生怕她再做出什么出格举动。
“走吧,小醉猫,太晚了,我们先回去休息。明天再跟你算账!”
“嘻嘻,好” 花绒乖巧地应着,把脑袋往姜珞肩上蹭了蹭,像只找到依靠的小动物。
“傻瓜。” 姜珞低声骂了一句,语气里却满是宠溺,带着她转身,朝着民宿的方向走去。两个女孩的身影很快融入了斑斓的夜色和依旧喧闹的人群中。
傅恒的脚步僵在原地,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抹纤细的身影被带走,消失在视线里。心口像是被温热的潮水反复冲刷,胀得发疼,又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空落和悸动。那刚刚挣脱牢笼的“猛兽”,在胸腔里焦躁地冲撞着,却失去了目标。
“喂,人都走没影了,还看呢?”
凌逸不知何时站到了他旁边,手搭上他的肩膀,用力拍了拍,语气带着洞悉一切的调侃,目光却也投向两个女生消失的方向,若有所思。
…
回到民宿,花绒还有些懵懵的,像是踩在软绵绵的云上。她坐在床边,眼神放空。
“铃铃铃——”
突兀的手机铃声打破了房间的宁静,屏幕上跳动着“哥哥”两个字。她反应慢了一拍,才迟钝地划开接听:“喂……?”
听筒里传来岑遇的声音,低沉,却和平日里的冷硬或慵懒都不同。那声音像是蒙了一层砂纸,带着一种极力压抑的不满,但更深的,是一种被遗忘在角落的、湿漉漉的失落感,
“……早晚各一次电话,都忘了?”
每一个字都像沉甸甸的小石子,砸在花绒还有些飘忽的思绪里。他听起来,像一只被主人遗忘、在雨夜里淋湿的大型犬。
“哥哥……” 花绒心尖一软,带着点未散的酒意和撒娇的鼻音,“对不起嘛……今天玩得太入迷了,没看手机……” 她试图蒙混过关。
“明天,” 岑遇打断她,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却又奇异地混着一丝小心翼翼,像是怕惊飞了停在指尖的蝴蝶,“我去机场接你。”
“啊?” 花绒的兴致瞬间被浇灭了一截,她还没玩够呢,下意识地抗拒,“不用麻烦哥哥啦,我和珞珞自己回去就好……”
“票我帮你们买好了。”
岑遇的声音沉了沉,不容置喙地堵死了她的退路,随即又放软了语调,带着一种近乎诱哄的试探。
“明天早点回来,好吗?” 他胸腔里无声地咆哮,带着他自己都未曾完全理解的焦灼。
电话那端沉默了几秒,花绒能感觉到一种无形的压力顺着电波蔓延过来。她撇撇嘴,最终还是妥协了,声音闷闷的。
“……好吧。”
气氛陡然低沉下去,像被浸湿的棉絮,沉甸甸地压在两人之间。
岑遇似乎也察觉到了,他深吸一口气,主动转移话题,声音刻意放得平缓。
“今天……都玩了些什么?”
他开始笨拙地寻找能维系这脆弱联系的话题。
花绒打起精神,挑着能说的讲:清澈的海水、漂亮的贝壳、热闹的沙滩、好听的音乐、美味的晚餐……她的声音渐渐恢复了一点活力,绘声绘色。只是,关于那杯漂亮的果酒,关于舞台上那场冲动又尽兴的演唱,她下意识地、轻轻地绕了过去,只字未提。
“嗯……听起来很开心。”
岑遇听着她轻快的描述,心口那团闷气却并未消散,反而因为她此刻的鲜活(即使隔着电话)和那份隐秘的隐瞒而更加郁结。他看了看时间,强压下翻涌的思绪“太晚了,早点睡。明天……早点回来。”
这成了他此刻唯一能抓住的承诺和连接。
“嗯嗯,哥哥晚安。” 花绒乖乖应道,带着一丝如释重负。
电话挂断,房间里只剩下海浪的轻响。花绒握着发烫的手机,倒在柔软的床上,酒意和疲惫再次袭来,很快沉入梦乡。
而电话的另一端,岑遇听着手机里传来的忙音,久久没有放下。窗外城市的灯火落在他深邃的眼眸里,却照不进那片翻涌着失落、控制欲和某种更强烈渴望的幽暗深海。那句无声的呐喊再次响起,带着前所未有的清晰和恐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