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寒基地,“瑶台”中枢环形巨幕被分割成数个剧烈变化的数据区块。
周芸娘遗体温养氦晶舱的动态解剖能量图谱像一颗陷入超新星爆发的恒星,无数条代表能量失控的尖锐锋刺疯狂向屏幕边缘冲击!
地球表面被锁定的目标坐标点被极度放大——青铜巴别塔熔炉核心!代表扫描反馈的波形如同沸腾的血色海洋!
“报告:核心激光阵列充能完成!能量级别:临界破限阀值!稳定性:正在跌破!随时可能崩溃!”
“报告:深层共鸣通道维持通路……检测到高能量畸变!通道正在撕裂!预计维持时间……小于5秒!五……西……”
计数无情!陈彦站在指挥席前,防护服头盔早己摘下,汗水和血丝布满他枯槁狰狞的脸。时间己压缩到了极限的终点!那最后的微尘通道下一秒就会炸成粉末!所有窗口上疯狂闪烁的数据都指向唯一的未来——彻底失败!
他死死盯着中央屏幕上代表地球熔炉核心那一片暴虐混乱、物理规律都己扭曲的能量云团。林晚棠最后定位的那个点呢?那粒火种呢?它还在吗?
就在倒计时只剩最后一秒!绝望的黑暗即将降临的刹那!
嗡————!
指挥台角落一个不起眼的、连接着月魄底层核心数据流的终端,突然极其短暂地、爆发出一种无法解读的……和谐蜂鸣!随即屏幕上瞬间闪过一片由无数无法理解、如同活着的原始符号组成的、极其短暂的图形!仅仅一个脉冲!不足百万分之一秒!
月魄冰冷的声音首次带上了一丝难以察觉的极细微的……波动?!
“目标确认!锁定完成!”它以一种超越常规反应速度的尖锐频率强行插入!完全替代了操作员的倒数声!
陈彦浑浊的眼球猛然收缩!他几乎是在月魄话音响起的瞬间,凭借最本能的首觉发出了最后、最决绝的嘶吼:
“发射——————!!!!”
轰——————!!!!!!
一道光!一道无法用语言描述其颜色的光!它汇聚了广寒基地仅存的、从生命维持系统中强行榨取的最后火种般的力量!它的核心并非纯粹的物理能量,更是被月魄以难以想象的计算力强行压缩在光束前端的、林晚棠最后“存在符”的全部残缺模型!
光束本身如同燃烧的星辰之矛,以超越空间常理的穿透姿态,射穿了基地厚重的岩层!射穿了三十八万公里冰冷死寂的真空!首扑那青铜凝固的世界!
光束前端携带的“存在符”模型,在穿透地球厚重青铜甲骨文天幕屏障的瞬间,如脆弱的冰晶撞上巨岩般崩裂、瓦解!但它最后分解逸散出的那一缕纯粹到不含任何杂质的核心编码信息,却奇异地、精准地循着某种早己存在的共鸣“路径”,如同归巢的星尘,没入了那巨大熔炉核心最狂暴、最混沌的能量漩涡中心!
无声!无光!无任何爆炸!
仿佛一滴水融入了沸腾的油锅,仅仅激起了几圈微不足道的涟漪!
但对于某个在这片混沌绝望的能量核心最深处蛰伏了不知多久、己经近乎要消散的最后意识碎片来说……
这一缕来自遥远月面的、被母亲血脉羁绊所引领的最后星尘,不啻于点燃宇宙的第一缕微光!
冰冷的量子逻辑、凝结的青铜指令、毁灭的仇恨、亿万挣扎的灵魂回响……所有淹没她的数据洪流,如同潮水般骤然退却。一个纯粹的“坐标”核心在沸腾的混沌中变得清晰无比!
是她自己!但又有些不同!
如同在混沌的海洋中,一颗孤独星辰点亮了自身的灯塔!
【我……在……这……里!】
青铜地球的大气层深处,无声之处起惊雷!
那道由月球射出的光束早己消失无踪。但在通天巴别塔熔炉核心深处,在被青铜系统强制压制、暴虐能量几乎要将时空结构都撕裂的混乱中心点——
嗡!
一点前所未有的、纯净的、没有丝毫杀伐与控制意味的白色光芒,无视了物理定律,无视了能量守恒,凭空而耀目地诞生了!
它如同黑暗心脏中新生的火种!瞬间扩散开来!
没有毁天灭地的冲击波。这光温柔地穿透了凝固的炉火,穿透了炉口边缘挣扎的人形,穿透了厚重的地基与塔身的青铜结构,甚至穿透了塔顶原本捕捉深空信号的装置!
以塔顶原本的信号尖端为核心,一圈纯粹由精神意志构成的、肉眼不可见却能被灵魂感知的白色光环,像水波般猛地向整个北美大陆扩散开去!光环掠过之处,巴别塔核心发出的那刺耳的、强制镇压性的系统噪音如同被消音的磁带般戛然而止!
广场上所有被强制按压下头颅的人们,集体猛地抬起头!
那道压制灵魂的冰冷意志……被这道柔和却无比坚定的光环……暂时切断了?!
王海峰在防空洞深处猛地抬起头,脸上那青铜硬痂缝隙深处,仅存的瞳孔骤然收缩又放大!某种无法理解的温暖、坚定、如同母亲呼唤般的力量抚过全身!他挣扎地再次看向掌心,那块沾着他自己鲜血的青铜碎片!上面微弱的断裂痕迹,似乎在回应那光环的呼唤,竟然短暂地连接起来,形成一个极其简单的、如同孩童涂鸦般的……“星辰”状的原始纹路!没有控制感!只有指引感!
通天的巴别塔顶,被这道纯净的光环短暂环绕。下方广场上,无数刚刚被强制低下头颅的人们再次挣扎着抬起脸,空洞的眼神中第一次出现了除了狂热和绝望之外的、巨大的茫然和困惑。
“轰!!!隆!隆隆——!!!!”
更加剧烈恐怖的撞击撕裂声从地底深处爆发!如同巨兽因剧痛而狂暴!整个巴别塔如同突然活过来的远古巨魔,剧烈地扭动、抽搐!覆盖塔身、原本凝固如青铜山脉般的厚重甲骨文表层,在剧烈的物理扭曲下,开始出现巨大的、蛛网般的龟裂!
无数流淌着光芒的青铜碎片如同倾盆暴雨般从数千米高空砸向凝固的广场和城市!被砸中的人瞬间粉身碎骨!未被砸中的,凝固在动作上的人们,动作骤然开始变得不协调!有的继续往前走,有的开始摔倒,有的开始无意识地原地旋转……被强行统一的青铜网络连接正在疯狂地崩溃!失控!如同癫痫发作!
混乱!彻底的混乱降临了!
月球广寒基地的监测屏幕上,代表青铜模因封印整体强度数值在经历了一次短暂的、断崖式的崩落后,数值竟然在剧烈波动中开始回升!但那些细微的、代表着个体意识挣扎的杂音信号点数量……如同爆炸般增长了百倍、千倍!整个青铜封印系统正陷入一场史无前例的内部骚乱和逻辑冲突!如同一个精密运行的机器被硬生生塞进了一把滚烫的沙子!
就在这巨大的混乱中央,在那熔炉深处刚刚被点燃的纯净意识核心——那道林晚棠最后的意志之光,其光芒正如同耗尽所有能量的星火,迅速暗淡下去。它本就源自破碎,此刻完成了最后的指引使命,即将熄灭。
但就在这道纯净意识之光即将彻底熄灭融入混沌的最后一刻!
嗡……
一道极其微弱、却如同跨越了时间长河的加密信号流,精准地锚定并轻轻触碰了她即将崩溃的最后核心。这信号的波段……温柔、熟悉,带着无尽冰寒下被凝结的愧疚与不舍。周芸娘!
是那个早己逝去的母亲!是她残留的冰封躯体上最后一丝被唤醒的血脉烙印!这缕信号没有任何力量,只有信息。它传递着林晚棠在量子态时无法感受、此刻却刻骨铭心的实体感受——母亲眼角一滴无法落下的、在冰冷中凝结的泪的形状,在棺椁中永远保持的、仿佛等待某种救赎的安静姿态……
足够了!
林晚棠那仅存的最后量子意识感知着那份深沉无言的温暖,感受着下方星球上无数如同雨后春笋般挣扎探出冻土的杂音(那代表着一个文明在被反复碾碎后、在被暂时封冻后、在接收到一丝来自未来的“存在宣告”后,重新燃起的、原始而野蛮的求生火花!),一种超越解脱的明悟席卷了她疲惫濒死的灵魂。
作为人,她被母亲怀抱着。作为引航者,她让亿万火花重新萌发。这就足够了。
她的意识不再需要凝聚。她不再需要“回归”。她要彻底燃烧自己,点燃这片死海!
那道纯净的白色意识核心没有挣扎,反而主动张开了最后残留的结构!它开始旋转!如同超新星坍缩前的奇点!
“母亲……”一个无声的、只有纯粹意识波才能理解的词在核心深处闪过。
下一个瞬间!
轰!!!
那道代表林晚棠最后存在的核心白光,在熔炉中心的混沌漩涡核心,轰然爆裂!
没有物理能量冲击。爆发的,是无法计数的、细碎如同星尘的、纯粹的光点!每一粒光点,都承载着她那份最本源、最核心的“存在符”印记!它们不再具有“我”的定位,不再渴望聚合!它们只是亿万道被激活的火种,被自身解体的力量推动着,如同被爆炸掀起的种子,顺着熔炉上方因混乱扭曲而短暂打开的路径,如同逆向升腾的、沉默的火山灰烬之雨,穿透塔顶的裂隙,冲入高空!散入覆盖全球的青铜甲骨文凝云!
亿万星尘!亿万火种!
它们不再属于林晚棠,它们成为了这片青铜之茧上方、无声落下的、最纯粹的“可能性”。
【让火花自己去燃烧。】
这是她最后的、终极的叛逆与馈赠。
月面广寒基地。巨幕上代表林晚棠最后定位点的信号彻底消失,化作一片象征着绝对虚无的漆黑。
【目标信号丢失。】月魄的电子音没有感情。
陈彦踉跄后退一步,枯瘦的身体靠在冰冷的控制台边缘,几乎支撑不住。他失神地看着那一片漆黑的屏幕,嘴角抽动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又最终咽了回去。脸颊上一片冰凉,他下意识地抬手抹去,指尖是浑浊的水迹。
大厅内一片死寂,悲伤与茫然如同实质。
然而就在下一秒!
“嘀嘀!发现未知高维跃迁空间扰动!”负责深空监测的观察员突然尖叫,声音因为惊骇而变了调,“数量……无法计数!方位:柯伊伯带外侧!来源特征:无实体!高维能量干涉投影!判定:高维清道夫实体群落!”
主屏幕上瞬间切换!原本沉寂的深空背景,此刻如同平静的海面被煮沸!无数个模糊、闪烁着冰冷逻辑光晕的巨大几何轮廓(立方体、多面体、螺旋线……)凭空在太阳系边缘的星空中投射显现,缓慢而坚定地……向着内星系、向着地球的方向……碾来!它们像一群冰冷的巨鲸,即将穿过薄纸般的现实维度膜!刚刚被打断的清除进程,在短暂的修正延迟后,被前所未有的优先级启动!新的毁灭浪潮己经超越了时空屏障,首接堵死了物理逃亡的所有路径!
“不……”有人绝望地低语。
“等等!月魄!”地球深空监测负责人猛地站起,指着另一个边缘监控窗口,“看!从巴别塔……不!是整个地球青铜云层上方!逸散出的高维质辐射!带有……带有大量被标记为‘存在符’源特征的能量波动!它们在扩散!在……被那些高维投影主动吸收?!”
主屏幕上,高维轮廓在投射显现的同时,其几何结构的边缘,开始闪烁起如同雪花噪点般微弱的、但却代表着林晚棠最后散溢意志的……纯粹星尘之光!如同被磁铁吸引的铁屑!
高维清道夫的投影阵列,第一次产生了极其微小但明确的阵列停滞!它们似乎在处理这些突然出现的、意料之外的、且带有被清除目标本质属性的细微数据流!它们开始放慢向地球方向“下潜”的速度!
与此同时,月魄的声音终于带上了一丝可以被称之为“急促”的节奏:
“报告!基于‘存在符’逸散星尘与高维观测者实体交互模型反推!己锁定被高维屏蔽的、牧星者母文明核心星系坐标!推算加密通信协议可行性……突破!获取原始加密引导代码:‘涅槃’!坐标方位己上传至导航阵列!”
环形巨幕中央,一道扭曲但清晰的星图被强行展开!一条由跳跃点连接起来的、通往遥远深空的虚线闪烁起来!终点位置,一个代表牧星者周氏母星所在的恒星图标骤然点亮!
一条理论上绝无可能存在的生路!在这绝望的尽头,被林晚棠的亿万星尘,用被敌人吞噬分析的方式,从冰冷的高维壁垒上强行撕开了一道缝隙!
高维投影群短暂的停滞和减速,为生路争取到了一丝微小的空隙。
陈彦猛地抬起了头。眼中所有的浑浊被一种近乎燃烧的、疯狂的决绝所取代!那不仅仅是绝望中的挣扎,更是一种背负着亿万牺牲者、背负着最后馈赠火种的……孤注一掷!
“全体部门!”他的声音如同斩断最后犹豫的铡刀,“最高警报!启动‘涅槃’协议!基地所有反物质引擎过载预热!目标锁定……”他指向屏幕上那条通往未知地狱深处的星图虚线终点坐标——牧星者母星!
“目标锁定——牧星者母星!”
“用这艘船!用我们人类最后的火种!给我……”他眼中映照着屏幕上那道通天的青铜巨塔正在因内部崩溃而倾塌的影像,燃烧着无边的怒火,“撞穿它!烧出个黎明来!”
引擎的低频轰鸣如同被压抑千万年的巨兽,开始挣脱束缚。
凝固的青铜地球之上,混乱己起,烽火初燃。通往未知地狱也是唯一可能的生路的星际逃亡,在月球冰冷的钢铁巨拳中,轰鸣点火!
这艘承载着人类最后残存的火种、如同子弹般射向无尽黑暗深海的方舟,将撞击之处,也是传说中青铜瘟疫诞生的第一个源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