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沉默杀死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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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合照边缘渐冷的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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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
当沉默杀死我们
作者:
砺行逐光
本章字数:
3930
更新时间:
2025-07-07

初夏的阳光透过教堂彩绘玻璃,洒下斑斓的光斑。空气里弥漫着百合与铃兰的馥郁香气,混合着宾客们低低的谈笑和祝福。悠扬的《婚礼进行曲》余韵刚落,新娘林薇——沈枷禾大学时代最亲密的闺蜜,正挽着新郎的手,脸上洋溢着几乎要溢出来的幸福光芒,在神父面前许下神圣的誓言。

沈枷禾坐在宾客席的前排,脸上带着得体的微笑,为好友由衷地感到高兴。阳光落在她精心挑选的珍珠耳环上,折射出温润的光泽。只是那笑意,并未真正抵达眼底。她的目光偶尔掠过身边那个空着的座位——属于江凛的位置。他迟到了,理所当然,一个“临时有紧急跨国会议”。她甚至没有多问一句。

仪式结束,人群涌向布置精美的花园草坪,香槟塔在阳光下闪烁着的金光,欢声笑语几乎要将空气点燃。拍照环节是必不可少的流程。新娘林薇像一只快乐的小鸟,兴奋地招呼着亲朋好友们合影。

“枷枷!江凛!快来快来!” 林薇眼尖地看到了刚匆匆赶到的江凛,以及站在人群边缘的沈枷禾,热情地招手,“我们拍张大的!大学铁三角!”

江凛似乎刚从某个重要的场合抽身,西装挺括,但眉宇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倦意和风尘仆仆。他穿过人群,很自然地朝着沈枷禾的方向走来。周围的几个老同学笑着起哄:“哟,江总大忙人终于赶上了!”“快快,站一起站一起!”

摄影师调整着站位,指挥着:“新人的好朋友靠中间点!对对,那位帅哥,站到你女朋友旁边去!”

就在江凛即将走到沈枷禾身后,像过去无数次那样,习惯性地、带着一种亲昵的占有欲,准备从身后环抱住她的腰际,将下巴搁在她肩头的那一刻——

沈枷禾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却异常清晰地,微微向前挪动了半步。

非常细微的半步。

细微到只有紧贴着她的江凛能感觉到。

他的动作,就在她挪动的瞬间,像被按下了暂停键,骤然僵硬在半空。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帧。

江凛的手臂悬在半空,指尖距离她腰侧柔软的衣料,只有几毫米。他能闻到她发间熟悉的、清冷的栀子花香。阳光穿过树叶的缝隙,在他僵硬的侧脸上投下晃动的光影。那一瞬间,他眼底似乎掠过一丝错愕,一丝被无形拒绝的狼狈,随即被更深的、惯有的自持力迅速覆盖。

摄影师还在催促:“帅哥,靠近点呀!亲密点!”

周围的起哄声更大了:“抱一个!抱一个!”

在那些善意的、带着祝福和调侃的目光聚焦下,江凛悬在半空的手臂,缓缓地、带着一种刻意的从容,改变了轨迹。他没有再试图触碰她。

他向前一步,站到了沈枷禾的旁边。

不再是身后亲密的环抱,而是与她并肩站立。

他甚至微微调整了一下站姿,让自己看起来更加挺拔从容,对着镜头露出了无可挑剔的、属于“成功人士江凛”的标准微笑。

沈枷禾在他站到身边的那一刻,身体几不可察地绷紧了一瞬,随即也放松下来。她也扬起嘴角,对着镜头露出了同样完美、却毫无温度的笑容。像两张精心雕琢的面具。

摄影师按下快门的瞬间,闪光灯亮起。

刺目的白光,将两人此刻的姿态清晰地定格——

他们并肩站着,中间隔着一道清晰可见的缝隙。

那道缝隙,不多不少,恰好半掌宽。

阳光穿过那道缝隙,在翠绿的草坪上投下一条笔首而冰冷的光带。那光带,像一道无法逾越的楚河汉界,无声地横亘在他们之间。

宾客们的笑声、新娘新郎的甜蜜、香槟的气泡、鲜花的芬芳……周围的一切喧嚣和美好,都被这道半掌宽的缝隙彻底隔绝在外。沈枷禾的余光能清晰地看到江凛挺括的西装袖口,甚至能闻到他身上熟悉的、清冽的雪松与皮革混合的古龙水味。这味道曾让她安心,此刻却只让她感到一种深入骨髓的冰冷和疏离。

这半掌的距离,是他们心照不宣的默契,是他们在人前维持的最后体面,也是他们亲手划下的、再也无法弥合的深渊。

它足以塞进整个未来。

塞进他们曾幻想过的盛大婚礼,塞进海边别墅的落地窗和清晨咖啡的香气,塞进孩子咿呀学语的笑声,塞进白发苍苍时相携看夕阳的温暖……所有关于“我们”的图景,此刻都被压缩、被抽干、被冰冷地塞进了这半掌宽的缝隙里,成为一道触目惊心的、无声的墓志铭。

摄影师满意地看着相机屏幕:“很好!再来一张!大家笑得开心点!”

人群再次调整位置,欢声笑语依旧。

江凛依旧保持着挺拔的站姿和完美的微笑,只是喉结极其轻微地滚动了一下。

沈枷禾嘴角的弧度丝毫未变,只有垂在身侧、被宽大衣袖掩盖的手,指甲深深掐进了掌心,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那刺痛,却奇异地让她脸上那副完美的面具,戴得更稳了。

闪光灯再次亮起。

照片里,新娘新郎笑靥如花,宾客们其乐融融。只有站在边缘的那对璧人,虽然靠得很近,笑容完美,但那道横亘在两人之间的、半掌宽的冰冷缝隙,却在每一张照片里,都清晰得如同刀刻。

那是比任何争吵和指责都更沉默、也更决绝的告别。是亲密关系在众目睽睽之下,彻底风干、碎裂、化为齑粉的冰冷证据。从那半掌宽的缝隙开始,他们的世界,己彻底分裂成永不交汇的平行宇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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