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被押过来的厨房女工,叫小翠,看着不过二十出头,一张清秀的脸此刻吓得毫无血色,嘴唇哆嗦着,几乎是被保镖拖着过来的。
“先…先生…陈管家…我…我不知道…”她一看到轮椅上面沉如水、眼神如刀的霍凛,双腿一软,“扑通”一声就跪倒在地,抖得不成样子。
“不知道?”霍凛的声音不高,却像淬了冰的刀子,刮得人骨头缝都发冷。他操控轮椅缓缓滑到她面前,巨大的压迫感让小翠连头都不敢抬。“那盅加了料的‘安神药膳’,不是你亲手熬制,亲手送来的?”
“是…是我熬的…是我送的…”小翠涕泪横流,语无伦次,“可是…可是我不知道里面有毒!真的不知道!是…是刘医生!是刘复健师!他说…他说是霍先生您吩咐加的…是…是强效的安神药粉…对林小姐恢复好的!他说药粉有点特殊气味,让我用血燕和重料压下去…我…我真的不知道那是毒啊!先生饶命!饶命啊!”她砰砰地磕着头,额头瞬间一片青紫。
刘复健师?!
这个名字像一道惊雷炸响!
那个戴着金丝眼镜,看起来斯文专业,每天在复健室里一丝不苟地指导霍凛,偶尔还会对我露出温和笑容的男人?!
一股寒意瞬间从我的脊椎窜起!他竟然一首潜伏在霍凛身边?!
“刘复健师?”霍凛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语气平静得可怕。他微微侧头,看向陈伯。
陈伯脸色铁青,立刻对着耳麦低吼:“控制刘文杰!立刻!”
然而,耳机里传来的回复让陈伯的脸色瞬间变得更加难看:“陈伯!刘文杰…不在他房间!十分钟前监控看到他往西区温泉疗养区去了!我们的人正在追!”
温泉疗养区?那里地形复杂,私密性强!
“追!封锁所有出口!活要见人,死要见尸!”霍凛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雷霆般的震怒!他猛地一拍轮椅扶手,发出“砰”的一声巨响!整个走廊都为之一震!那股压抑许久的暴戾和杀意,如同实质般汹涌而出!
“是!”陈伯和保镖们立刻领命,如狼似虎般朝西区扑去!
霍凛胸口剧烈起伏,显然怒极。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目光再次落在地上抖成一团的小翠身上,眼神冰冷刺骨:“你最好祈祷雪球没事。否则…”他没有说下去,但那未尽的话语比任何威胁都更让人胆寒。
小翠吓得几乎晕厥过去。
这时,急救推车那边传来医生的声音:“霍先生,林小姐!雪球的急性中毒症状初步控制住了!我们用了广谱解毒剂和洗胃,血液里的毒素浓度在下降!但还需要密切观察神经反应!暂时脱离生命危险了!”
“太好了!”我悬着的心终于落下一半,眼泪又忍不住涌了上来。雪球小小的身体躺在推车上,虽然还虚弱地闭着眼,但呼吸平稳了许多,不再抽搐了。
霍凛紧绷的下颌线似乎也松动了一丝,但眼中的寒冰并未消融。
他看了一眼被保镖拖下去的小翠,又看了一眼脱离危险的雪球,最后,那深不见底的目光落在了我身上。
那眼神复杂得让我心惊。有劫后余生的庆幸,有滔天的怒火,有冰冷的审视,还有一种…我看不懂的、沉甸甸的东西。
“你,”他开口,声音依旧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跟我来。”
“去哪?”我一愣。
他没有回答,只是操控轮椅,朝着西区温泉疗养区的方向滑去。
背影决绝,带着一种山雨欲来的压迫感。
我犹豫了一下,看着雪球被医生推走继续观察,咬了咬牙,还是跟了上去。
我必须知道是谁想杀我!为什么!那个刘复健师,是不是也和“共生计划”有关?
温泉疗养区建在疗养中心最僻静的西翼,仿造日式庭院,假山流水,雾气氤氲。
此刻,这里却气氛肃杀。保镖们分散开来,无声而迅速地搜索着每一个角落。
霍凛的轮椅停在最大的那间露天温泉石室外。
石室里水汽弥漫,模糊了视线,隐约能听到潺潺的水声。
陈伯快步走来,脸色凝重:“先生,里面…只有一个人。是…苏蔓小姐。”
苏蔓?那个被我当众揭穿用致幻剂、身败名裂的名媛?她怎么会在这里?又和刘复健师有什么关系?
霍凛的眉头狠狠拧起,眼中闪过一丝厌恶和更深的寒意。他操控轮椅,毫不犹豫地滑进了石室。
我也赶紧跟了进去。
温泉池内,热气蒸腾。
苏蔓穿着一件极其暴露的玫红色比基尼,正姿态妖娆地泡在温泉里,白皙的皮肤被热气熏得泛红。
看到霍凛进来,她非但没有惊慌,反而露出一个妩媚至极的笑容,眼神带着痴迷和疯狂。
“凛哥哥~”她甜腻地叫着,从水里站起身,水珠顺着她玲珑的曲线滑落,旁若无人地就想往霍凛的轮椅边靠,“我就知道你会来找我…这温泉,可是我特意为你准备的…”
“刘文杰在哪?”霍凛的声音冰冷刺骨,没有一丝温度,甚至没有看她,目光锐利地扫视着石室的各个角落。
苏蔓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即又娇笑起来:“凛哥哥,你提那个无趣的复健师做什么?他不过是我家以前资助过的一个穷学生,我让他帮忙盯着点你的腿伤恢复情况而己…怎么?他惹你生气了?”她试图把话题轻描淡写地带过。
“盯着腿伤?”霍凛的唇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充满嘲讽的弧度,他终于将目光投向苏蔓,那眼神如同看一件肮脏的垃圾,“还是盯着怎么在药膳里下毒,好让你借刀杀人?”
苏蔓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丝被戳穿的慌乱和怨毒:“下毒?凛哥哥,你在说什么呀?我怎么听不懂?是那个姓林的贱人又诬陷我是不是?!”她尖利地指向我。
“诬陷?”我气笑了,往前一步,“苏蔓,雪球舔了霍凛‘送’给我的药膳,差点死了!下毒的小翠亲口指认,是刘复健师给的毒药粉!刘文杰是你的狗!你还敢狡辩?”
“你胡说!”苏蔓像被踩了尾巴的猫,彻底撕下了伪装,面容扭曲地尖叫起来,“是你要害凛哥哥!是你这个来历不明的贱人!你给雷霆下咒!你迷惑凛哥哥!你该死!我只是想帮凛哥哥除掉你这个祸害!”
她歇斯底里地喊着,眼神疯狂,突然猛地从水里窜出来,湿漉漉地就朝我扑来!“我撕烂你的嘴!”
“滚开!”霍凛的怒喝如同惊雷!
他猛地操控轮椅向前一冲!坚硬的合金轮椅扶手,狠狠地撞在扑过来的苏蔓的小腹上!
“啊——!”苏蔓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整个人被撞得向后倒飞出去,重重地摔回温泉池里,溅起巨大的水花!狼狈不堪!
“咳咳…霍凛!你…你为了这个贱人…”苏蔓呛着水,又痛又怒,趴在池边怨毒地瞪着霍凛,眼神像是淬了毒。
霍凛操控轮椅停在池边,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水中狼狈的苏蔓,眼神冰冷得没有一丝人类的温度:“苏蔓,看来苏家给你的教训还不够。买通刘文杰,利用小翠下毒…你以为,这次还能全身而退?”
他拿出手机,屏幕上赫然显示着一段录音播放界面。他轻轻一点。
小翠那带着哭腔的指认声清晰地响起:“…是刘复健师!他说是霍先生您吩咐加的…是强效的安神药粉…对林小姐恢复好的…”
苏蔓的脸色瞬间惨白如纸!
“还有刘文杰和你苏家秘密账户往来的记录。”霍凛的声音如同死神的宣判,“你以为,抹掉疗养院的监控,就没人知道刘文杰十分钟前进了你的温泉室?”
苏蔓彻底在水中,脸上血色尽褪,只剩下绝望的灰败。她知道,完了。铁证如山。
“把她,”霍凛看向闻声进来的保镖,每一个字都淬着寒冰,“和苏家勾结刘文杰、意图谋害林小姐的证据,一起交给警方。告诉苏家,这是最后一次。”
“是!先生!”保镖立刻上前,像拖死狗一样将的苏蔓从水里拖了出来。
“不!霍凛!你不能这么对我!我爱你啊!我都是为了你…”苏蔓凄厉的哭喊声渐渐远去。
石室里恢复了安静,只剩下温泉水咕嘟咕嘟的声音和弥漫的水汽。
霍凛操控轮椅,缓缓转过身。
水汽氤氲中,他的脸色在温泉灯光的映照下显得更加苍白,眉宇间带着浓重的疲惫和挥之不去的阴郁。连续的情绪爆发和震怒,显然对他刚刚遭受重创的身体是极大的负担。
他抬眸看向站在一旁、同样心有余悸的我。
西目相对。
水雾朦胧了他的轮廓,却让那双深邃眼眸里的情绪更加复杂难辨。愤怒的余烬未熄,后怕的阴影仍在,还有一丝…深沉的、几乎将他淹没的疲惫。
“你…”他开口,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疲惫感,“现在…还觉得那药膳,是我要毒死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