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晶棺中的沈昭睁开了眼睛。
那双眼睛——漆黑如墨,没有一丝眼白,与沈墨被沈昭附身时一模一样。许梨浑身发冷,本能地后退一步,而沈墨却死死盯着棺中之人,胸口钥匙印记剧烈震颤,仿佛在呼应某种召唤。
"终于……"许青山狂喜地张开双臂,"初代宿主苏醒了!"
棺中的沈昭缓缓坐起,玄色道袍无风自动。他的动作僵硬却精准,像一具被丝线操控的傀儡,首到他的目光落在许梨身上——那一瞬间,许梨腕间的胎记如被烙铁灼烧,金纹疯狂蔓延至整条手臂。
"钥匙……"沈昭的声音像是从深渊中传来,沙哑冰冷,"我的……钥匙……"
沈墨猛地挡在许梨身前,尽管他脸色惨白,呼吸急促,眼神却坚定如铁:"他不是沈昭!"他低吼,"是地脉邪气操控的躯壳!"
许青山冷笑:"重要吗?只要血契完成,许家就能获得永生!"他猛地挥手,许家族人齐声诵念咒语,铜镜光芒大盛,将许梨笼罩其中。
金光如锁链缠绕许梨西肢,将她强行拖向祭坛。沈墨扑上去抓住她的手腕,却被一股无形力量震开,重重撞在石壁上。
"沈墨!"许梨挣扎着回头,却见沈昭己经从棺中站起,朝她伸出手。那只苍白修长的手指触碰到她脸颊的瞬间,一股陌生的记忆洪流冲进她的脑海——
**三百年前的雨夜,梨娘跪在祠堂,沈昭持刀而立,眼中含泪。**
**"必须如此吗?"梨娘轻声问。**
**沈昭的手在颤抖:"只有你的心,才能封印地脉。"**
**梨娘微微一笑,握住他的手,将刀刃对准自己的心口:"那便来吧,昭郎。"**
那不是背叛……是殉道!
许梨猛然惊醒,发现沈昭的手指己经扣住她的喉咙,而她的后背紧贴着祭坛中央的石柱。许家族人的咒语声越来越响,铜镜的光芒几乎刺得她睁不开眼。
"阿梨!"沈墨的嘶吼穿透嘈杂。
她艰难地转头,看到沈墨挣扎着爬起,嘴角溢血,却仍死死盯着她。他的眼神里没有恐惧,只有决绝——就像三百年前的沈昭,明知结局,却义无反顾。
"血契的破解之法……"许梨突然想起梨娘在幻境中的低语,"是钥匙与宿主……同生共死……"
她看向沈昭空洞的眼睛,又看向沈墨。
如果必须死一个……那绝不能是他。
许梨猛地咬破舌尖,一口血喷在沈昭脸上。黑血遇光即燃,沈昭发出一声非人的尖啸,松开了钳制。许梨趁机挣脱,扑向祭坛边缘的铜镜,用尽全力撞了上去——
"砰!"
镜面碎裂的瞬间,整个石室剧烈震动。许梨摔在地上,眼前发黑,却听到沈青山惊恐的尖叫:"不!血契仪式——"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许梨勉强抬头,发现所有铜镜同时炸裂,许家族人像被无形之手扼住喉咙,一个个跪倒在地。而沈昭的身体僵在原地,胸口突然裂开一道缝隙,黑雾如泄洪般涌出。
"地脉反噬……"沈墨踉跄着冲到许梨身边,将她护在怀里,"他要解体了!"
沈昭的身体开始崩解,皮肤寸寸龟裂,露出下面翻滚的黑雾。他的目光却始终锁定许梨,嘴唇蠕动,无声地说了一句话——
"谢谢。"
下一秒,他的躯体轰然炸开,黑雾如潮水般席卷整个石室。许梨被沈墨紧紧抱住,两人被气浪掀飞,重重摔在墙角。
世界天旋地转,许梨的意识渐渐模糊。
……
不知过了多久,她感觉到一丝凉意。
睁开眼,她发现自己站在一片无边的梨花园中。
雪白的花瓣漫天飞舞,脚下是柔软的草地,远处有溪水潺潺。没有许家,没有血契,没有厮杀——只有宁静,纯粹而永恒的宁静。
"这是……哪里?"她喃喃自语。
"血契的间隙。"
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许梨猛地转身,看到沈墨站在一棵盛开的梨树下,白衣如雪,眉眼温柔。
他看起来……不一样了。没有伤口,没有痛苦,甚至没有那些沉重的责任。只是沈墨,纯粹的沈墨。
"我们死了吗?"许梨轻声问。
沈墨摇头,向她走来:"没有。这里是血契力量创造的幻境,时间与外界不同。"他停在她面前,伸手抚上她的脸,"在这里,我们终于可以……好好说说话了。"
他的指尖温暖,触感真实得令人心颤。许梨眼眶发热,突然抓住他的手:"沈墨,血契的破解之法……是不是必须死一个人?"
沈墨沉默片刻,轻轻叹了口气:"是。"
"那你刚才……是想替我去死?"
"你不也是吗?"他苦笑,"撞向铜镜的时候,你想的是什么?"
许梨哽住。
她想的是什么?
是沈墨在孤儿院外默默守候的身影,是他为她挡下碎玻璃时的那句"别怕",是十五岁夏夜,他在梨花树下偷吻她时睫毛的颤抖。
是这十年,她明明无数次感觉到他的存在,却不敢相认的遗憾。
"我想的是……"她声音哽咽,"如果你死了,我活着又有什么意义?"
沈墨的瞳孔微微扩大。
"血契可以给人永生、财富、力量……"许梨抬头看他,"可如果没有你,这些对我而言,一文不值。"
沈墨的呼吸停滞了一瞬。
下一秒,他猛地将她拉入怀中,力道大得几乎让她喘不过气。他的心跳声震耳欲聋,胸膛起伏剧烈,像是要把她揉进骨血里。
"许梨……"他嗓音沙哑,"你知不知道,我等这句话……等了多久?"
她在他怀里抬头,看到他泛红的眼眶,再也忍不住,踮起脚尖吻了上去。
这个吻不同于地宫里那个带着血腥味的绝望之吻,而是温柔的、缠绵的、炽热的。沈墨的唇瓣柔软,呼吸交错间,他轻轻含住她的下唇,舌尖试探性地触碰,像是在确认这一切不是梦境。
许梨环住他的脖颈,加深这个吻。梨花落在他们交缠的发间,微风拂过,带起一阵清香。
当两人终于分开时,沈墨捧着她的脸,额头相抵:"阿梨,我必须告诉你……血契破解后,我们会失去所有特殊能力。我不再是'宿主',你也不再是'钥匙'。"
"那又怎样?"
"这意味着……"他声音低沉,"我们从此只是普通人,会老,会病,会……"
"会死。"许梨接话,却笑了,"那太好了。"
沈墨怔住。
"我从来不想当什么钥匙,也不想永生。"她轻声说,"我只想当许梨,和你一起……过普通人的一生。"
沈墨的喉结滚动,眼中情绪翻涌。最终,他低下头,再次吻住她,这次比之前更加热烈,更加深入。他的手指插入她的发间,将她牢牢固定在自己怀中,仿佛要将所有未说出口的爱意都倾注于此。
"我爱你。"他在她唇间低语,"不是因为血契,不是因为梨娘……只因为你是许梨。"
许梨闭上眼,泪水滑落。
在这一刻,血契、许家、沈家、前世今生……一切都不再重要。
重要的是,他们终于找到了彼此。
……
当幻境开始消散时,沈墨紧紧握住许梨的手:"回去后,血契会彻底破解,我们可能会面临一段虚弱期。"
许梨点头:"我不怕。"
"还有一件事……"沈墨犹豫了一下,"梨煞的残魂可能还在镜中,她不会轻易放弃。"
"那就一起面对。"
沈墨笑了,眉眼温柔得不可思议:"好。"
最后一瓣梨花落下时,他们的身影渐渐模糊。
现实世界中,许梨猛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仍躺在祭坛旁,而沈墨就在她身边,十指紧扣。
许青山和许家族人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昏迷不醒。祭坛中央,沈昭的水晶棺己经粉碎,而梨娘的遗体却完好无损,嘴角甚至带着一丝安详的微笑。
许梨低头看向自己的手腕——胎记仍在,但金色己经完全褪去,变成普通的淡红色梨花印记。
沈墨撑起身子,咳嗽了两声,却笑得释然:"成功了……"
许梨扶着他坐起来,突然发现角落里有一面残破的铜镜,镜中闪过梨煞最后的一抹残影。
她红唇微启,诡笑着留下最后一句话:
"你们以为结束了吗?真正的游戏……才刚刚开始……"
镜面"啪"地碎裂,化作粉末消散在空气中。
沈墨与许梨对视一眼,同时握紧了对方的手。
无论前方还有什么……
他们都不会再分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