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静心茶馆时,风卷着槐树叶掠过肩头,于潇潇把帆布包带子又勒紧了些。手腕上的数据流还在断断续续闪烁,系统的警告音像只烦人的蚊子,在脑海里盘旋不休。
“幸福指数-8,触发一级警告:未来72小时内将限制非必要消费,首至完成一次正向任务。”机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强硬,“推送紧急补救任务:18:00前联系高中同学张昊(婚姻适配度78%),邀约晚餐可恢复2点指数。”
数据流里跳出张昊的照片,篮球场上挥汗的少年,如今西装革履的样子有些陌生。于潇潇记得这人,高中时总爱揪她的马尾辫,后来听说继承了家里的建材生意,去年同学聚会时还被起哄着要给她介绍对象。
她掏出手机翻通讯录,指尖划过“张昊”的名字时顿了顿。系统适时弹出提示:“张昊曾在毕业纪念册留言‘于潇潇是最特别的’,潜在好感度65%,成功率较高。”
于潇潇忽然笑了,把手机揣回兜里。去年聚会她根本没去,因为那天要赶一份实习报告。所谓的“潜在好感度”,不过是系统从旧数据里扒来的碎片,拼凑成的诱饵罢了。
她沿着街边走,路过一家旧书店时停住脚步。木质招牌上“时光里”三个字被雨水浸得发深,门口的竹筐里堆着五块钱一本的旧书。于潇潇弯腰翻了翻,指尖触到本《社会契约论》,书脊都磨平了,扉页上有行钢笔字:“规则是牢笼,也是武器。”
“叮——检测到宿主接触‘反社会规训’类书籍,幸福指数-1,当前-9。”系统的声音陡然拔高,数据流像被扔进水里的墨滴般晕开,“警告:持续接触此类信息将导致系统适配紊乱。”
于潇潇没管它,捏着那本书走向收银台。穿蓝布衫的老板娘正戴着老花镜算账,抬头看她时笑了笑:“姑娘好眼光,这书是前阵子收的,原主人说是考研时翻烂的。”
“多少钱?”
“算你三块吧,看你是真喜欢。”
付了钱转身时,系统突然尖叫起来:“检测到宿主消费行为与婚恋线无关,启动限制措施——”话音未落,于潇潇感觉口袋里的手机震了震,掏出来一看,支付宝余额界面赫然显示着“当前可用:0元”。她早上刚取的两百块现金还在钱包里,看来系统暂时只能管到电子支付。
“有点本事。”她低声嘀咕,把书塞进帆布包。心口的平安符又开始发烫,这次不是微弱的暖意,而是像揣了颗刚剥壳的栗子,热得她下意识按住领口。手腕上的数据流剧烈波动起来,原本清晰的文字变成乱码,几秒后才重新凝聚成一行字:“检测到未知能量干扰,启动自我修复程序……”
机械音消失了。
于潇潇愣了愣,试探着活动手腕,数据流还在,却像被按了静音键,安安静静地悬浮着。她沿着人行道慢慢走,路过一家卖糖画的小摊,糖稀在铁板上拉出晶莹的丝,裹着阳光散出甜香。
“姑娘,要个什么?”老师傅手里的铜勺转得飞快。
于潇潇盯着他笔下渐渐成形的龙,忽然说:“能画只破茧的蝴蝶吗?”
老师傅愣了下,随即笑了:“有意思,小姑娘想法不一般。”
等糖画的间隙,她摸出手机看时间,16:47。屏幕上方弹出条微信消息,是张昊发来的:“潇潇?刚听阿姨说你今天相亲了?怎么样啊[坏笑]”
于潇潇挑眉,她妈果然行动迅速。正想打字回复,数据流突然亮了亮,自动弹出一行建议回复:“不太合适呢,还是觉得像你这样的老同学更靠谱[可爱]”
“滚。”她对着数据流无声地骂了句,手动输入:“没成,我跟他聊产业园项目呢。”
张昊几乎是秒回:“?你啥时候对这个感兴趣了?你不是学金融的吗”
“想转方向了,”于潇潇看着输入框,忽然想起魏氏集团的名字,“你表哥在魏氏子公司?技术岗具体做什么的?”
那边隔了半分钟才回复:“好像是搞数据库维护的,怎么了?你想打听魏翊寒?”
于潇潇刚敲了个“是”,系统突然恢复了声音,带着明显的电流杂音:“检测到宿主试图接触高风险人物(魏翊寒,婚姻适配度17%),强制阻断通讯——”
手机屏幕猛地黑了下去,无论怎么按电源键都没反应。于潇潇啧了声,把手机塞回包里,接过老师傅递来的糖画。蝴蝶的翅膀被画成半透明的,边缘故意留了参差的缺口,像刚挣破茧壳,糖霜在阳光下闪着细碎的光。
“谢了大爷。”她举着糖画往前走,舌尖舔到一点甜,心里那点因系统而起的烦躁淡了些。
走到公交站时,手机突然在包里震动起来,屏幕亮了,显示着“未知号码”。于潇潇犹豫了下接起来,听筒里传来电流声,夹杂着模糊的人声,像是有人在隔着很远的地方说话。
“……系统异常……坐标确认……干扰源……”
她皱眉:“喂?哪位?”
那边瞬间安静了,几秒后,一个低沉的男声响起,带着点漫不经心的沙哑:“于小姐?我是魏翊寒。”
于潇潇的脚步顿住了,手里的糖画差点掉在地上。
“你怎么知道我电话?”
“李默刚打给我助理,说有位对产业园项目很感兴趣的小姐想了解情况,”男人的声音透过电流传来,带着金属般的冷质感,“他说你还问了我市值翻倍的事。”
于潇潇想起离开前给李默发的消息,没想到那人真会转达。她看了眼手腕上的数据流,原本显示“幸福指数-9”的地方,此刻正疯狂闪烁着红色警告:“紧急!立刻终止与魏翊寒通讯!此人危险系数98%!”
“于小姐?”
“我在,”于潇潇握紧手机,指尖因为用力泛白,“魏总不觉得奇怪吗?一个陌生人突然打听这些。”
“有点,”他似乎笑了笑,背景里传来翻动纸张的声音,“但我更奇怪,李默说你聊起项目漏洞时,提到了三年前的一笔海外并购案。那笔账做得很隐蔽,连审计师都没发现问题,你怎么看出来的?”
于潇潇心里咯噔一下。那是她早上翻《金融市场概论》时,偶然看到案例分析里的模糊描述,结合最近财经新闻拼凑出来的猜测,没想到真猜中了。
“瞎猜的,”她含糊道,“可能记错了。”
“是吗?”男人的声音里听不出情绪,“我让助理把地址发你手机上,明天上午十点,魏氏总部,你要是有空,可以过来聊聊。”
没等她回答,电话就被挂断了。于潇潇看着暗下去的屏幕,心跳得有点快。数据流的警告还在继续,红色的光几乎要灼伤人眼,系统的机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恐慌:“危险!魏翊寒是系统判定的‘人生轨迹粉碎机’!接触将导致婚恋线彻底崩塌!幸福指数-10,当前-19!”
公交来了,于潇潇随着人群上车,投了两枚硬币。找座位坐下时,她摸出那颗糖画蝴蝶,翅膀的缺口处己经开始融化,黏在指尖,甜得发腻。
手机“叮”地响了声,是条短信,只有一个地址:CBD环球中心28楼。
她把短信删了,却没拉黑那个号码。车窗外的街景缓缓后退,阳光穿过玻璃落在她手背上,手腕上的数据流在阳光下泛着冷光,而心口的平安符,正持续不断地传来暖意,像在与那道数据流无声对抗。
于潇潇低头,轻轻咬了口糖画。蝴蝶的翅膀在齿间碎裂,甜意漫开来,她忽然觉得,-19的幸福指数,好像也没那么可怕。
至少这一刻,她走的路,是自己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