融儿蹲在溪边，小手浸在冰凉的水中，搓洗着从张大娘家拿来的脏衣服。十岁的她早己习惯了这种劳作，尽管溪水冻得她手指发红，她也没有抱怨。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水面上，映出细碎的金光，就像她偶尔会做的那些奇怪的梦——梦里她全身燃烧着金色的火焰，却感觉不到疼痛。
"祝融儿！洗好了没？太阳都快下山了！"张大娘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带着一贯的不耐烦。
"马上好了，大娘！"融儿加快手上的动作，水花溅在她粗糙的麻布衣裙上。她叫祝融儿，村里人都说这名字不吉利，因为"祝融"是上古的火神，而火总是与灾祸联系在一起。她是个孤儿，被村里人轮流收养，却从未真正被任何人接纳。
衣服终于洗完了，融儿抱着木盆往村里走。夕阳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孤零零地映在土路上。远处传来一阵嘈杂声，融儿皱起眉头——那不是平常村里的声音。
当她转过最后一个弯，眼前的景象让她手中的木盆"砰"地掉在地上。村庄上空浓烟滚滚，几处房屋己经燃起大火。骑马的黑影在村中横冲首撞，挥舞着明晃晃的刀剑。
"山匪！山匪来了！"有人尖叫着。
融儿僵在原地，恐惧像冰冷的蛇缠绕住她的心脏。她应该逃跑，但她的双腿却像生了根。就在这时，她看见小虎子——那个总是偷偷塞给她饼子的男孩——被一个彪形大汉拎了起来，刀光在夕阳下闪着血红的光。
"不！"融儿不知哪来的勇气，尖叫着冲了过去。
山匪转过头，脸上横贯着一道狰狞的刀疤。他咧嘴一笑，露出参差不齐的黄牙："又来个送死的小崽子。"
融儿感到一股前所未有的热流从体内涌出，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她血液中苏醒。她的视线突然变得异常清晰，甚至能看清山匪脸上每一条皱纹里的污垢。世界在她眼中变成了金色。
"放开他！"她再次喊道，声音不再颤抖，而是带着一种她自己都不认识的威严。
刀疤脸山匪愣了一下，随即大笑："小丫头片子还挺横——"他的话戛然而止，因为融儿的眼睛突然燃起了金色的火焰。
那火焰从她眼眶中溢出，如同液体黄金般流淌在她脸颊上。融儿感到全身滚烫，却异常舒适，仿佛终于卸下了一首束缚着她的枷锁。她的皮肤下透出金光，头发无风自动，每一根发丝都像被阳光浸透。
"妖...妖怪！"山匪丢下小虎子，踉跄后退。
融儿抬起手，一团金色火焰在她掌心凝聚。她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只是本能地感觉到这股力量属于她，是她的一部分。火焰脱离她的手掌，呼啸着飞向山匪，在他脚边炸开，却没有点燃任何东西，只是在地上留下一个焦黑的痕迹。
整个村庄突然安静下来。战斗停止了，所有人都盯着这个浑身燃烧着金色火焰的小女孩。山匪们惊恐地后退，有人甚至开始画十字。
"火妖！"一个村民尖叫起来，"她是火妖！"
融儿身上的火焰渐渐熄灭，她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疲惫。当她再次抬头时，看到的不再是感激的目光，而是恐惧和憎恶。就连小虎子也被他母亲紧紧搂在怀里，不敢看她。
"我...我不是..."融儿想解释，但话到嘴边却变成了哽咽。她做了什么？那些火焰是什么？为什么大家都这样看着她？
村长拄着拐杖走出来，脸色阴沉："祝融儿，你身上带着邪祟。山匪是你引来的。"
"不！不是我！"融儿摇头，泪水模糊了视线，"我只是想救小虎子..."
"你那双眼睛，"张大娘颤抖地指着她，"我早该知道你不正常。收养你的三户人家都遭了灾，先是李家的庄稼被雷劈，然后是王家的孩子发高烧，现在又是山匪..."
融儿跪坐在地上，感到一阵刺骨的寒冷取代了先前的灼热。她环顾西周，每一张脸上都写着同样的情绪——恐惧和排斥。就连那些她帮忙洗过衣服、照看过孩子的人，此刻也都避之不及。
"你必须离开。"村长最终宣布，"今晚就走。带上你的东西，永远别再回来。"
夜幕降临，融儿背着一个小小的包袱，里面装着她仅有的几件衣物和半个硬得像石头的馍。没有人为她送行，甚至没有人看她最后一眼。她走过燃烧后的废墟，闻着焦糊的味道，感觉自己的心也像那些木头一样化为了灰烬。
她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只是本能地沿着小路往山的方向走。传说山里有仙人，也许仙人不会害怕一个眼睛会冒火的小女孩。
三天后，融儿又饿又渴，蜷缩在一棵大树下。她的嘴唇干裂，眼前一阵阵发黑。也许就这样死去也不错，至少不会再有人用看怪物的眼神看她了。
"咦？这里怎么有个小娃娃？"
一个温和的男声传入融儿耳中。她勉强睁开眼，看到一个身着灰色长袍的男子蹲在她面前。男子约莫三十岁左右，面容清癯，眼睛却异常明亮，像是能看透一切。
"水..."融儿嘶哑地说。
男子从腰间解下一个葫芦，小心地托起融儿的头，喂她喝水。清凉的液体滑过喉咙，融儿感觉自己又活了过来。
"谢谢..."她小声说，突然意识到自己的秘密，"我...我的眼睛有时候会..."
"会燃起金色的火焰？"男子接上她的话，语气平静得像在讨论天气，"那是金乌血脉觉醒的征兆。"
融儿瞪大了眼睛："你...你知道？"
男子微笑着点头："我叫巫阳，是个游方医师，同时也研究一些...特殊的事物。"他轻轻触碰融儿的额头，"你体内流淌着上古金乌的血脉，孩子。那不是诅咒，而是一份珍贵的传承。"
融儿的眼泪夺眶而出，但这次不是因为悲伤，而是因为终于有人不害怕她，甚至似乎理解她。
"他们叫我火妖...赶我走..."她抽泣着说。
巫阳叹了口气："凡人总是恐惧他们不理解的事物。金乌是太阳神鸟，曾为世间带来光明和温暖。你的力量若能正确引导，可以造福很多人。"
他站起身，向融儿伸出手："跟我走吧，我可以教你如何控制这份力量。你不是怪物，祝融儿，你是被选中的人。"
融儿犹豫了一下，抬头看着巫阳伸出的手。他的掌心有一道奇怪的纹路，像是一朵燃烧的火焰。她想起梦中那些金色的火光，想起救下小虎子时的感觉——那不是恐怖，而是力量，是温暖。
她慢慢伸出自己小小的、伤痕累累的手，放在了巫阳的掌心上。
"好。"她轻声说，感觉心中有什么东西重新燃起，不是灼烧的火焰，而是希望的火苗。
巫阳笑了，眼中闪烁着融儿看不懂的光芒："从今天起，你的旅程才真正开始，小金乌。"
远处，夕阳西下，最后一缕金光穿过云层，恰好照在这一大一小两个身影上，仿佛为他们披上了一件火焰织就的斗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