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呼啸,天地混沌如墨。姜小白紧裹着粗布斗篷,策马穿行在荒野之间,身后是几名衣衫破损、神情疲惫的随从。他们刚刚逃过一劫,却不敢有片刻停歇——旧贵族的追兵随时可能自临淄方向杀来。
“公子,再往前便是齐鲁交界处。”一名护卫低声说道,声音被狂风吹得支离破碎。
姜小白没有应声,只是紧了紧缰绳,目光穿透风雪,望向远方。若不能找到足以辅佐自己的贤臣良将,即便夺回王位,也不过是徒劳一场。
就在众人几乎要被风雪吞没之际,前方隐约现出一座破败的驿站轮廓。姜小白精神一振,催马前行。待靠近时,只见那驿站门梁半塌,屋檐积雪厚重,显然早己废弃多年。
“进去暂避。”他一声令下,众人纷纷下马,推门而入。
驿站内空无一人,地面积尘深厚,唯有一张残破的木案立于角落,上面还残留着些许炭笔痕迹。火折子点燃后,微弱的火光映照出墙壁上斑驳的刻痕。姜小白无意间瞥见,门梁之上赫然刻着一个字——“鲍”。
他心头一动,正欲细看,忽听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与马匹嘶鸣。众人警觉拔剑,一名侍卫己经冲到门前,手按刀柄。
“谁!”他低喝一声。
门外之人并未立刻回应,而是缓缓举起双手,露出一张略显清瘦却神色沉稳的面孔。那人身披灰褐长袍,须发微霜,目光炯炯有神。
“我名鲍叔牙。”他的声音不大,却透着一股不容忽视的坚定,“我知道你们是谁,也知道你们需要什么。”
侍卫怒目而视:“你怎知我们身份?”
鲍叔牙轻叹一声:“公子小白,流亡在外,身边可有人能助你治国?”
姜小白闻言,眉头微皱。他虽未见过此人,但从对方语气中听得出来,此人并非寻常之辈。
“进来。”他淡淡开口。
鲍叔牙走入驿站,抖落身上雪花,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姜小白身上。他拱手一礼,道:“公子可知,若欲强国,非只靠勇力便可。”
姜小白端坐不动,目光如炬:“你又如何知道我所需?”
“因我曾识一人。”鲍叔牙缓缓道,“此人名曰管仲,年少时便展露非凡才华,通晓政事、兵法,尤擅理财治民。可惜,他如今仍在流离之中。”
姜小白脸色微微一变。他当然记得那个名字——当年在公子纠麾下,正是此人亲自率军阻截自己归路,并亲手射出那一箭,险些要了他的性命。
“你说的是他?”他声音低沉,“他差点杀了我。”
“彼时各为其主。”鲍叔牙毫不退让,“今日若弃贤不用,则失天下之心。公子志在齐国之兴,岂能因一时之怨而错失大才?”
火光照耀下,姜小白的脸色愈发阴沉。他当然记得那一箭的痛楚,也记得当时生死一线的恐惧。然而,理智告诉他,鲍叔牙所言不无道理。他一路逃亡,见识过太多百姓疾苦,也深知旧贵族之腐朽。若想振兴齐国,必须有真正懂得治国之人相助。
“你为何要告诉我这些?”他忽然问道。
鲍叔牙目光坦然:“因我信他,更信公子。若公子真欲救国,当以天下为重,而非私怨。”
姜小白沉默良久,最终缓缓点头:“我会考虑。”
他站起身,走到窗前,望着外面风雪交加的夜色。远处山峦隐没于黑暗之中,仿佛整个世界都在等待一个决定。
“你可知他在何处?”他背对着鲍叔牙问道。
“不知确切之地,但我可命人查访。”鲍叔牙答道。
姜小白转身,眼中光芒闪烁:“好,我给你三日时间。若三日内无法寻得他的踪迹,此事便作罢。”
话音落下,帐外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一名传令兵快步走入,抱拳禀报:“公子,属下己备好三队快马,随时可出发。”
姜小白点头,随即下令:“分三路,沿不同路线寻找此人踪迹。务必三日内回报。”
传令兵领命而去,驿站内一时陷入短暂的安静。
鲍叔牙站在一旁,看着姜小白那副深思熟虑的模样,心中暗自欣慰。他知道,这位年轻的公子,己经开始学会放下过往,去拥抱未来。
夜更深,风雪更急。驿站外,三条小径分别延伸向不同的方向,仿佛预示着未来的三条道路——一条通往旧秩序,一条通往混乱,而另一条,则通向未知的变革。
姜小白站在门口,望着远方。他轻轻抚过胸前那道尚未完全愈合的箭疤,仿佛在与过去的自己告别。
“若欲强国,当用人唯才。”他低声喃喃,然后转身走入驿站,身影消失在风雪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