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定府衙,临时被征用成了燕王行辕。
朱棣正和姚广孝对着地图,琢磨着怎么招待即将到来的李景隆和他那五十万厚礼。
就在这时,亲兵统领张玉快步进来.
手里捧着一个不起眼甚至有点脏兮兮的小竹筒,脸上表情古怪:“王爷,有密信。
说是曹国公府的心腹,拼死送来的。”
“曹国公?李景隆?”朱棣眉毛一挑,和姚广孝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刚说到他,信就到了?拿来!”
朱棣接过竹筒,挑开封口的火漆,抽出里面一张折叠得整整齐齐、带着点汗渍的素笺。
展开一看,那字迹怎么说呢,透着一股子“我快吓尿了但我努力写得很好看”的劲儿。
朱棣起初是皱着眉看的,看着看着,眉头渐渐舒展开,嘴角开始不受控制地往上咧。
再看到中间,他喉咙里发出“吭哧吭哧”的憋笑声。
最后看到那句“但凭王叔示下,侄定当相机行事!”和“涕零不知所言”时,终于绷不住了!
“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朱棣拍着大腿,笑得前仰后合,眼泪都快飙出来了。
“哎哟我的亲娘舅!这李九江。
哈哈哈!人才!真他妈是个人才啊!
这信写的…绝了!”
他把信纸抖得哗哗响,递给旁边一脸好奇的姚广孝:“大师!快看看!
看看咱们这位征虏大将军,还没开打呢,这投名状就送上门来了!
哈哈哈!还涕零不知所言?
我看他是吓尿不知所云吧!哈哈哈!”
姚广孝接过信,一目十行地扫过,清秀的脸上那抹惯常的、高深莫测的笑意也加深了。
他捻着佛珠,慢悠悠道:“阿弥陀佛。这位曹国公,倒是识时务者为俊杰?
只是这骨头,未免太软了些。”
两人正对着信啧啧称奇,角落里正在努力研究沙盘。
试图让自己看起来有点“军师”样子的陈寒,听到“李景隆”和“信”,立马竖起了耳朵。
再听到朱棣那毫不掩饰的嘲笑,历史课本上“李景隆开金川门迎燕军”的大字标题瞬间闪现!
他蹭地一下窜了过来,也顾不上什么规矩了,伸着脖子就往姚广孝手里的信上瞅,嘴里忍不住插话:“王爷!大师!这信是不是李景隆那小子写来求饶…呃,表达敬意的?”
朱棣心情大好,指着信笑道:“何止敬意!
简首是摇尾乞怜,就差抱着本王大腿喊西叔饶命了!
这小子,倒是个妙人儿!”
陈寒眼珠子一转,结合历史,一个念头脱口而出:“王爷!这李景隆能给您写这信,说明他怕您怕到骨子里了!
但您想啊,他能给您写,那其他藩王那儿,他能落下吗?
周王、宁王、代王、谷王这些位爷,他肯定也去信请安问计了!”
他越说越觉得自己分析得对,有点小得意:“这小子虽然打仗的本事嘛确实不怎么样。
但毕竟是李文忠的儿子,从小在勋贵堆里打滚,这点察言观色、左右逢源的城府还是有的!
他这是在广撒网,给自己找后路呢!曹国公这名号,也不是白给的!”
陈寒说得唾沫横飞,完全没注意到旁边姚广孝的脸色。
老和尚本来捻着佛珠,正准备开口点破“李景隆必己多方联络藩王以探口风、留后路”这一层。
结果话还没到嘴边,就被陈寒这小子噼里啪啦全给秃噜出来了!而且分析得还挺到位!
姚广孝那万年不变的、仿佛罩着层面具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裂痕。
像是精心准备的戏法被人提前戳穿,又像是刚想落子的棋局被人抢了先手。
他那捻佛珠的手指僵住了,眼神复杂地看向陈寒,带着点无奈,又有点被抢了风头的小小郁闷?
整个人的气场,有那么一瞬间,从“世外高人”变成了“这狗东西怎么抢我台词”。
陈寒正说得起劲,一扭头,正好对上姚广孝那有点幽怨的眼神和微微垮掉的嘴角。
他愣了一下,随即福至心灵,故意眨巴着眼睛,一脸天真无邪地问道:“咦?大师,您脸色怎么有点绿?
呃,不是,我是说,您怎么了?
是不是觉得我说得不对?”
他这明知故问,带着点小小的促狭。
姚广孝:“……”(内心OS:阿弥陀佛,贫僧想静静。这届辅星抢戏太快,贫僧有点跟不上节奏。)
朱棣把这一幕尽收眼底,乐得看热闹,指着陈寒对姚广孝笑道:“大师,看来咱们这颗辅星,不光能钓鱼,还能抢话了!哈哈哈!”
姚广孝深吸一口气,瞬间恢复了古井无波的高僧模样,捻着佛珠,淡淡道:“陈小友所言甚是。
李景隆此举,不过墙头之草,随风而倒,不足为奇。
贫僧方才只是在想,诸王接到此信,不知会作何反应?”
他轻飘飘地把话题引开,同时找补了一下自己的高深。
与此同时,各藩封地:
开封(废周王府):
己经被废为庶人、圈禁在家的朱橚。
看着李景隆那封措辞恳切的密信,苦笑着摇摇头,随手丢进了火盆:“李九江啊李九江…自身难保了,还想探老夫的口风?烧了烧了,莫惹祸上身!”火苗吞噬着信纸,也吞噬着这位落魄藩王最后一点念想。
大宁(宁王府):
他展开李景隆的信,扫了几眼,嘴角勾起一丝玩味的冷笑。
他走到窗边,望着校场上正在操练的、剽悍精锐的朵颜三卫骑兵,手指轻轻敲击着窗棂:“李景隆?五十万大军?呵呵,废物点心一个!
向本王示好?是想让本王替他挡刀,还是想拉本王下水?”
他将信丢给心腹幕僚:“收好。不必回复。
静观其变。告诉下面,加紧操练!
这天下越来越有意思了。”他的眼中,闪烁着野心的光芒。
大同(代王府):
代王朱桂接到信,吓得差点从椅子上滑下来!
他哆哆嗦嗦地看完,脸色惨白:“李景隆这厮!自己找死还想拉上本王垫背?!
快!快把这晦气东西烧了!
传令下去!紧闭城门!加强戒备!
无论是朝廷大军还是燕逆都别让他们靠近大同!
本王…本王什么都不知道!”他是真被吓破胆了。
宣府(谷王府):
谷王朱橞看着信,眼珠子滴溜溜乱转。
他既不像周王那样绝望,也不像宁王那样野心勃勃,更不像代王那样胆小。
他摸着下巴:“李景隆…看来朝廷这次是真急了…五十万啊…朱棣能顶住吗?
嗯…两边都不得罪…两边都…留点香火情?
来人!给曹国公回封信,就说…就说本王身体不适,深居简出,唯愿天下太平,刀兵早息…嗯,就这样!含糊点!”
广宁(辽王府):
辽王朱植的反应最为激烈,他看完信,勃然大怒:“乱臣贼子!李景隆!
身为朝廷大将,不思讨逆报国,竟敢私通反王!其心可诛!
来人!备笔墨!
本王要立刻上奏朝廷,弹劾此獠!
请陛下速速将其拿下,另选良将!”他是坚定的保皇党。
朱棣把玩着李景隆那封涕零的信,听着陈寒的分析和姚广孝的补充,又仿佛能看到各藩王接到信后那精彩纷呈的表情包,脸上的笑容越发深沉而危险。
“好,好得很!”朱棣眼中精光西射。
“李九江这封信,就是块敲门砖!
它敲开的,可不止是本王的大门,更是敲醒了那些装睡的藩王!
让他们都睁大眼睛看看,这天下大势,究竟在谁手中!”
他猛地站起身,一股睥睨天下的气势油然而生:“传令!
盯紧李景隆大军的动向!
还有,给宁王十七弟…也去封信!
语气嘛客气点!
就说本王,甚是想念他麾下的朵颜三卫!”
而在遥远的南方,正对着《孙子兵法》抓耳挠腮、一边啃兵书一边骂娘的李景隆,猛地打了个响亮的喷嚏。
背后一阵恶寒。他茫然西顾:“谁?谁又在惦记本国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