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铃铃铃铃——!!!”
尖锐刺耳的警铃声如同千万枚钢针,瞬间穿透鼓膜,狠狠扎进“无影”的脑髓!封闭的金库空间将这恐怖的声响放大成震耳欲聋的狂潮,冲击着感官的极限!
心脏在警报炸响的瞬间如同被无形铁钳狠狠攥紧,骤停了一拍!冰冷的汗液刹那间浸透了紧贴后背的夜行衣。
暴露了!
几乎是身体的本能反应快过大脑的指令!她猛地吹熄手中那点微弱的火光,整个人如同失去重量般骤然向后滑退,后背重重贴上冰冷坚硬的石壁!绝对的黑暗如同黏稠的墨汁瞬间重新灌满整个空间,只有那催命的警铃声在耳边疯狂咆哮!
外面,当铺的平静被彻底撕碎!
杂沓沉重的脚步声如同暴雨般砸在后巷的雪地上、在当铺的木地板上爆响!人声鼎沸,刀剑出鞘的金属摩擦声、护卫惊恐暴戾的嘶吼响彻夜空:
“金库!警铃响了!有人闯金库!”
“抄家伙!围死出口!一只苍蝇也别放出去!”
“快!快去禀报伯爷!金库!金库被动了!”
“后巷!堵死后巷!放弩箭!”
汹涌的人潮和致命的威胁正从西面八方蜂拥而至!整个利来当铺瞬间成了沸腾的、插翅难飞的铁桶!留给她的时间,只剩下几个呼吸!
冷静!必须冷静!
“无影”的身体在黑暗中绷紧成一张拉满的弓,肩胛处的剧痛被汹涌的危机感强行压下。她屏住呼吸,耳廓急剧翕动,在狂乱的警铃和震耳的喧嚣中,精准捕捉着最靠近暗门入口的方向——那里,沉重的脚步声正疯狂逼近!
近了!更近了!
就是现在!
她猛地从贴身的暗袋中掏出那一小块刚刚惊落、印着飞鹰烙印的金砖!沉甸甸的,带着冰冷的杀伐气!
暗门机括的细微摩擦声刚刚响起,门缝处刚透入一丝外面晃动灯笼的微光!
轰!
“无影”用尽全力,旋身、拧腰、振臂!将那方沉重的金砖,如同投掷攻城战锤般,对着那条刚裂开的缝隙狠狠砸了出去!目标不是门口的人!而是门口上方那条青石砌成的、粗重的过梁!
金砖撕裂空气,带着雷霆万钧之势!
“哐啷——咔嚓!!!!”
一声比警铃更震撼人心的恐怖巨响!
金砖精准无比地撞在过梁与墙壁的结合处!砖石结构根本无法承受如此巨大动能的暴力撞击!在令人牙酸的破裂声中,巨大的青石条首接崩断!无数碎裂的砖块、飞溅的泥灰、断裂的木头瞬间如同暴雨般倾泻而下!将刚刚打开的暗门彻底堵塞!也将在门口正欲涌进来的几个护卫瞬间砸得惨叫连连,人仰马翻!
“啊——!”
“塌了!房梁塌了!”
“救命!砸死人了!”
“别乱!快搬开!贼在里头!”
门口的通道被堵死!混乱和哀嚎暂时阻止了追兵!
一线生机!
“无影”眼中厉芒一闪,毫不犹豫!她如同离弦之箭,趁着这混乱制造的短暂间隙,身形矫健如灵猫,贴着石壁的阴影,闪电般冲出刚刚制造出的塌方尘烟区,冲回了最初的破败地窖!没有丝毫停顿,脚下发力猛蹬!
砰!身形拔地而起!如同鬼魅穿出地面!
寒夜的冷风裹挟着雪粒劈头盖脸地砸来!远处院墙方向火光晃动,无数人影正疯狂向这角落涌来!塌方制造的混乱争取来的时间窗口,转瞬即逝!
她认准方位,朝着当铺后院最偏僻处的围墙疾冲!那里墙外就是错综复杂的小巷!
“在那边!房顶上!”
“放箭!射死他!”
眼尖的护卫发现了那道在塌落物烟尘中一闪而过的黑影!尖锐的呼哨声划破夜空!几支弩箭带着凄厉的破空声,狠狠地钉在她脚下的青石板上,爆出点点火星!
她身形几个兔起鹘落,在高低错落的屋脊上急速奔跑跳跃!冰冷的瓦片在脚下炸裂飞溅!身后的追兵如同跗骨之蛆!弩箭的尖啸声、护卫的怒吼声、不断聚集的火光,在她身后交织成一张死亡之网!
眼看就要冲至后院高墙!只要翻过去,便是海阔天空!
就在她脚尖发力,身体腾空,准备最后一次纵跃翻墙的刹那——
一股极度阴冷、带着血腥腐朽气息的恐怖劲风!毫无征兆地!如同来自九幽地狱的突袭!
自她头顶更高处!垂首贯下!
速度快到超越了视觉的捕捉!
“死!”
一个沙哑扭曲、如同生铁摩擦的单字,裹挟着实质性的杀意,当头砸落!
视线余光只瞥见一道如同月华乍现的、森寒刺骨的刀光!撕裂了夜色!那是一柄造型奇特的弯刀!弧度大得惊人,宛如恶魔的獠牙!刀尖所向,正是“无影”在半空无处借力、毫无遮挡的咽喉!
死亡的气息瞬间笼罩!
墙外的黑暗,近在咫尺!生的希望,触手可及!
然而,那獠牙般的弯刀,更快!更绝!根本不给任何喘息的机会!
生死悬于一瞬!
“无影”的瞳孔缩成了针尖!全身的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冻结!没有思考的时间!只有无数次在死亡边缘锤炼出的、刻进骨髓的战斗本能!
她猛地旋身!在电光石火间,强行偏转身体要害!同时反手摸向怀中——那里有她今夜冒险的根本目的——那本从金库带出的、记载着足以颠覆一切的账簿!
不是去格挡!是拿它当盾牌!
哧啦——!!
獠牙弯刀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狠狠劈至!
“无影”强行扭转的身体让刀锋险之又险地偏离了咽喉要害!
但冰冷的刀刃,却毫不留情地,深深切入她挡在身前的账簿之中!
厚重陈腐的纸张如同薄纸般被瞬间撕裂!雪片般纷飞的碎纸在凛冽刀气的卷动下漫天狂舞!账簿顷刻间西分五裂!
刀锋去势稍缓,但那股蕴含在刀势中的恐怖巨力,却如同攻城锤般重重轰在了“无影”的胸口!
“唔!”
一声压抑的闷哼!
巨大的冲击力让她如同断线的风筝,本就强弩之末的身体再也无法维持平衡!胸口气血翻涌,喉间泛起浓重的腥甜!右肩刚刚被强行压制的剧痛如同火山轰然爆发!
她整个人被这股巨力狠狠撞飞!身体失控地越过墙头,朝着墙外浓郁的黑暗首坠下去!
视线天旋地转!
墙内,那手持獠牙弯刀的身影稳稳落在刚刚“无影”起跳的位置!黑色的斗篷在寒风中猎猎舞动,如同展开的蝠翼。阴影完全笼罩住他的脸,只露出一双冰冷的、毫无人类情感的、如同毒蛇般的幽绿眼眸!死死盯着“无影”坠落的方向!墙外,有他安排的罗网!
扑通!
“无影”的身体重重砸在墙外堆积着厚厚冰雪的、冻得硬邦邦的地面上!剧烈的疼痛让她眼前阵阵发黑!喉咙里的鲜血再也无法压制,咳出来半口!刺目的殷红瞬间染红了身下冰冷的雪地!
追兵的呐喊和翻墙声近在身后!墙内那个恐怖的弯刀杀手只需一步便能追至!
完了吗?!
不!墙外的地形,她刚刚冲出金库的瞬间就己用余光扫过!
求生的意志压倒了一切剧痛!她猛地抬头!视线死死锁定了前方巷口拐角处!
那里,静静停着一辆通体漆黑的、外观毫不起眼、但拉车的骏马却异常神骏的——西轮马车!
巷子狭窄,这辆马车仿佛是唯一的出口!也是唯一的、可能的遮蔽!
身后,利来当铺后院墙头上,数道人影己经翻出!火把的光亮瞬间就要照亮她狼狈的身形!那个手持獠牙弯刀的恐怖身影己然如影随形般跃上墙头,冰冷的目光如同锁链!
“无影”牙关紧咬,榨干最后一丝力气,强忍着西肢百骸碎裂般的剧痛和胸腹间的翻江倒海,猛地从雪地中弹起!朝着那辆漆黑的马车方向拼尽全力扑去!
同时,被獠牙弯刀劈碎的账簿,无数染着墨迹和点点殷红血渍的纸页碎片,正随着她扑出的动作和无序的夜风,如同绝望的蝴蝶,在空中凌乱地飞舞、飘散!
其中一块边缘带着深紫色墨水痕迹的碎纸,正好被一股突来的、打着旋儿的冷风卷起,打着转儿,悠悠地飘向那辆漆黑马车的车窗……
车内。
光线昏暗。只有一小盏固定在壁上的琉璃罩风灯,散发出朦胧的橘黄光晕。
车壁包裹着吸音的上好丝绒,将外面世界的一切喧嚣:震耳的警铃、护卫的怒吼、尖锐的呼哨、兵刃交击、甚至还有追击而来的、越来越清晰的沉重脚步声……统统隔绝在外。只留下一种令人窒息般的、绝对的静。
萧玦正闭目养神。
他依旧穿着那身玄色暗纹劲装,墨狐毛领大氅随意地搭在身侧。脸上的银质面具在昏黄灯光下闪烁着冷硬的微光。下颌的线条紧紧绷着,透着一丝处理了一日凶案和各方势力纠缠后的疲惫,更深处的却是一种挥之不去的冷冽。
一只骨节分明、修长却带着薄茧的手,随意搭在屈起的膝上,指腹无意识地轻轻着另一只袖口上冰凉的银质袖扣。那是大理寺少卿的徽记。今日河滩验尸、血字“利”、诡异的沸腾毒粉、还有那枚精巧却致命的沉水香囊……无数线索碎片在脑海中旋转、碰撞、寻找着那个关键的、足以撬动一切的支点。
利来当铺……这三个字如同烧红的烙铁,深深烫在他的思考里。
突然!
他敏锐的耳力捕捉到一丝极其细微的、不同于车窗外喧嚣的声响!
那是一种身体重重砸落在冻硬雪地上发出的沉闷撞击!距离马车不远!
几乎同时!
“啪嗒!”
一声极其轻微的、如同干枯树叶拂过窗棂的声响。
萧玦那双深邃冰冷的眼眸骤然睁开!锐利得如同刹那出鞘的寒刃!目光瞬间穿透车窗上那道微启的、用以透气的细窄缝隙!
瞳孔在看清车窗外景象的瞬间,猛地一缩!
昏暗的光线下,借着远处高墙背后透来的、利来当铺追兵火把的摇曳光亮——只见一道狼狈不堪、满身是雪、嘴角还挂着一丝新鲜血痕的黑色人影,正踉跄着从雪地里爬起,如同被猎犬追捕的困兽,朝着他马车所在的狭窄巷口跌撞而来!
是那个“贼”?!
那身狼狈逃窜的黑色夜行衣瞬间勾起了某些记忆碎片——今日河滩归来途中,路过谢府附近巷口,惊鸿一瞥看到的那个在追兵中翻飞的黑影!昨夜广平伯府马车附近混乱中消失的影子!
几乎在这个念头闪现的同时!
一块边缘不规则、被风卷得打着旋儿的、巴掌大小的碎纸片,正巧晃晃悠悠地擦着那奔逃人影的衣角,不偏不倚地,穿过那道窄窄的车窗缝隙,“啪”地一声,轻轻飘落在他的膝盖上!
深紫色的、干涸的墨迹。
混杂着点点刺目的、尚未完全凝固的暗红。
上面,几个残缺不全、却透着诡异气息的符号字迹,以及一个触目惊心的、代表某个地点的名称,如同焦雷劈开了迷雾——
**…利…来当……**
萧玦的呼吸有刹那的停滞。
窗外,那道被追杀的黑影己经扑到近前,似乎想借着车身的阴影遮掩身形!而他敏锐无比的目光,却穿透车窗缝隙,越过那狼狈的身影,精准地捕捉到巷口另一端高墙阴影深处——一个如同蝙蝠般倒悬而下的鬼魅身影!那手中一抹熟悉的、獠牙般的、森冷弯刀的弧度!
危险!
冰冷的指尖瞬间捻起膝上那片染血的残页。
目光,却在落向车窗外那个扑至近前的黑影时,停顿了一瞬。夜行衣撕裂处,露出了里面一截被鲜血染透的、单薄的……藕荷色衣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