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子没法过了。
这话像根烧红的针,冷不丁扎进我脑子里。客厅没开大灯,只有电视屏幕明明灭灭的光,映着李薇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她刚洗完澡,湿漉漉的头发随意挽着,穿着那件旧得发软的棉布睡裙,盘腿坐在沙发另一端刷手机,指甲在屏幕上划拉得飞快,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这声音平时听不见,此刻却像砂纸在打磨我的神经。
离婚。这个词像只阴沟里的老鼠,最近总在我脑子里探头探脑。不是没想过,可每次念头一起,就被后面跟着的一串数字砸得眼冒金星——房子是婚后买的,一人一半。存款?我瞥了一眼手机银行APP那令人安心的数字,六十八万,够买半条命了。真要离了,这辛苦攒下的血汗钱,得分她一半?三十西万?这念头像块冰,顺着脊梁骨往下滑,冻得我一个激灵。
不行。绝对不行。
“看什么呢,半天没声儿?”李薇头也没抬,声音懒洋洋的。
“啊?没…没什么。”我猛地回过神,嗓子有点发干,胡乱按着遥控器换台,屏幕上的光影在我脸上跳跃,“就…随便看看新闻。”
她终于抬眼瞥了我一下,那眼神淡淡的,像隔着一层毛玻璃,什么情绪也看不真切。我的心跳却莫名漏了一拍,一种被看穿似的狼狈感涌上来。她没再说话,低头继续划拉手机。客厅里只剩下电视里无聊的广告声和她指尖的“沙沙”声。
那声音像催命符。
不能再拖了。
第二天,我特意请了假,开车回了父母家。老房子特有的、混合着饭菜味和樟脑丸的气息扑面而来,莫名让我紧绷的神经松弛了一点点。饭桌上,红烧肉的油光锃亮,母亲不停往我碗里夹菜。
“妈,爸,”我放下筷子,声音尽量放得平稳,压着底下那点不易察觉的抖,“前阵子接了个私活挣了点钱,不想叫李薇知道,一共68万,放你们这儿帮我保管一阵子,行不?”
父亲端着酒杯的手顿了顿,浑浊的眼睛抬起来,看了我一眼。那眼神像蒙着灰,没什么波澜。母亲倒是立刻放下筷子,脸上的关切真切了几分:“你们怎么了?闹别扭了?钱放我们这儿你放心!一分钱动不了你的!”她拍着胸脯保证,带着点“家里顶梁柱”的豪气。
“嗯,就是暂时放放,我俩出了点问题,过阵子…过阵子处理好了再找你们要回来。”我含糊地应着,低头扒饭,不敢看他们的眼睛。那六十八万,是我在无数个加班到深夜、为了省几块钱连打车都犹豫的日子里,一分一分抠出来的。此刻要把它交出去,心里像被剜掉一块肉,空落落地疼。可比起被李薇分走一半的疼,这剜肉的疼,似乎还能忍。
“行!”父亲终于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拍板意味,“转过来吧,给你存着,丢不了。”
我喉头滚动了一下,想说点什么,最终只是闷闷地“嗯”了一声。一顿饭吃得味同嚼蜡。饭后,我拿出手机,在父母一左一右的注视下,点开银行APP。手指悬在屏幕上,微微发颤。那串数字,每一个都沉甸甸的。我深吸一口气,点了确认转账。
看着屏幕上“转账成功”的提示,和父母明显松了口气、甚至隐隐带着点满足的神情,我心里那块悬着的石头,并没有落地,反而像坠入了更深的、看不见底的冰窟窿。那“沙沙”的划屏声,似乎又响了起来,在耳边挥之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