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意渐浓时,雪昭己在边境主持了三个月的互市。大靖的丝绸、药材与西厥的皮毛、良马在“和平渠”两岸交换,商贩的吆喝声、牧民的马头琴声混着医馆的药香,织成一片安宁景象。阿云穿着大靖孩童的布衫,正跟着楚砚辨认草药,腕间的凤血玉在阳光下泛着温润的光——那是玄舶临终前托付给雪昭的遗物。
“姑娘,长公主的密使到了。”萧烬的声音打断了雪昭的思绪。他刚从松漠关巡查回来,甲胄上还沾着晨露,“说是上京的保守派又在弹劾您‘私通西厥’,还说阿云不该留在边境,应当送往深宫为质。”
雪昭抚摸着互市牌坊上“天下一家”的刻字,想起玄舶曾说“边境的安宁比朝堂的权谋更重要”。她对密使道:“烦请回禀长公主,阿云是西厥与大靖的血脉纽带,留在互市才能让两族百姓看见和平的希望。至于弹劾,”她指向正在交易的西厥牧民,“让他们来问问这些用皮毛换药材的人,我雪昭是不是‘私通’。”
密使离去后,楚砚拿着新拟的《防疫章程》走来,上面详细记载了如何在互市中预防疫病:“姑娘,按此章程,今年秋瘟的发病率己比去年降低七成。只是……”他压低声音,“太医院的老院判联合几位御史,说您的章程‘离经叛道’,要请旨废除。”
“离经叛道?”雪昭接过章程,见上面有楚砚密密麻麻的批注,“他们是怕章程推行后,官办医馆取代太医院的地位吧。”她对萧烬道,“萧将军,麻烦你护送楚院判回上京,将这三个月的防疫成效呈给长公主。”
楚砚离境后的第三日,互市突然爆发了小规模的“吐泻症”。雪昭按《防疫章程》迅速隔离病患,用艾草熏蒸帐篷,又命人将可疑的水源封存——水中果然检测出青雀台特有的“腐肠散”残留。
“是青雀台的余孽!”负责守卫的西厥将领怒不可遏,“他们躲在‘黑风口’的废弃堡垒里,我这就带兵剿灭!”
“不可。”雪昭拦住他,“黑风口地势险要,强攻只会伤亡惨重。”她想起玄舶留下的听风楼密档,“青雀台余孽的首领是苏慕辞的师弟苏明,此人擅长用毒,却极孝,母亲住在上京城郊的‘慈安院’。”
萧烬立刻会意:“末将这就带人去慈安院,请苏母劝降。”
三日后,苏明果然在黑风口举白旗投降。雪昭亲自去堡垒受降,见苏明跪在地上,怀中抱着一个破旧的药箱:“雪女史,我降,但求放过我母亲。”
“只要你交出所有毒方,”雪昭看着他颤抖的手,“慈安院的医馆会为你母亲养老送终。”她接过毒方,见最后一页记载着“寒蝉蛊”的终极解法——需用施蛊者的心头血与凤血玉同煮。
“青雀台的蛊术,终究是害人害己。”雪昭将毒方付之一炬,“从今往后,这些阴邪之术,不该再出现在天下苍生面前。”
上京的消息传来时,雪昭正在教阿云辨认凤血玉中的纹路。楚砚不仅说服了长公主继续推行《防疫章程》,还联合太医院的年轻医者,成立了“昭华医会”,专门研究民间疫病。
“姑娘,长公主请您回上京主持医会的成立大典。”砚秋递过烫金请柬,“还说……玄舶的案子,她查到了新线索。”
雪昭心中一动,玄舶的真实身份虽己明了,但他当年为何潜伏、为何与青雀台周旋,仍有诸多谜团。她安顿好互市的事务,带着阿云与萧烬返回上京。
长公主府的夜宴上,李凤篁屏退众人,取出一卷泛黄的卷宗:“这是先帝的起居注,记载着玄舶(雍文瀚)幼时曾被送入太医院,拜楚砚的父亲为师。”
“楚院判的父亲?”雪昭震惊,“难怪楚院判的毒术如此高明。”
“不止,”李凤篁指着卷宗上的批注,“楚父当年是雍王的医官,正是他用‘假死药’救了玄舶,让他以‘玄舶’之名活下去。”
雪昭想起楚砚总在关键时刻拿出解药,想起他对青雀台毒术的熟悉,终于明白——楚家三代,都在守护雍王的遗愿。
医会成立大典那日,上京万人空巷。雪昭站在高台上,看着楚砚为年轻医者授针,萧烬维持着秩序,阿云则在台下与西厥使者的孩子追逐嬉戏。当她用“经纬天下”印盖下医会章程时,忽然有内侍来报:玄舶的旧部在听风楼发现了一个密室,里面藏着他未写完的《天下和平策》。
雪昭独自来到听风楼。密室的石壁上,刻着玄舶苍劲的字迹:“大靖与西厥,本是同源,以医通心,以商联脉,方为长久之计。”案上的砚台里,还凝着未干的墨,旁边放着半枚铜钱——正是当年打落她寒玉针的那枚。
“你终究是做到了。”雪昭将铜钱与雍字佩放在一起,玉佩与铜钱相击,发出清越的声响,仿佛玄舶在低声回应。
回到大典现场,李凤篁正与西厥新使者签订《互市百年约》。使者将西厥王庭的“狼纹令”递给雪昭:“雪女史,可汗说,此令可调动西厥十二部,若有一日边境再起烽烟,凭此令即可平息。”
雪昭接过狼纹令,与手中的“经纬天下”印并置——金印与玉令在阳光下交相辉映,如同大靖与西厥的山河,终于在她手中交汇。
三日后,雪昭再次踏上前往西厥的路途。阿云坐在她身边,手中把玩着凤血玉,萧烬与楚砚骑马护在两侧,互市的商队跟在后面,驼铃声声,载着药材与丝绸,也载着天下太平的希望。
“姑娘,我们这是要去哪?”砚秋掀开马车帘,见前方的路通向漠北的草原,夕阳正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
雪昭望着远处牧民升起的炊烟,想起汀州的初雪,想起上京的风云,想起漠北的血火,轻声道:“去该去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