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烛摇曳,将寝殿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
陆清婉蜷缩在软榻角落,指尖无意识地抠着锦缎流苏。殿外传来更夫打更的梆子声,己是三更天,萧墨宸还没回来。
昨夜的酒气似乎还萦绕在鼻尖。那个平日里冷硬如冰的摄政王,竟会红着眼眶攥着她的手腕,哑声说“清婉,别走”。他滚烫的呼吸喷在她颈窝,带着龙涎香与烈酒交织的灼热气息,烫得她至今指尖发麻。
“王妃,摄政王回来了。”贴身侍女青禾轻手轻脚地进来,压低了声音,“瞧着……似乎心情不错?”
陆清婉猛地抬头,就见萧墨宸掀帘而入。玄色朝服上还沾着夜露的寒气,他却径首走到软榻前,骨节分明的手指拂过她微蹙的眉尖:“等很久了?”
他眼底的红血丝尚未褪去,却没了昨夜的醺然,只剩一种沉淀后的深邃,像浸在温水里的黑曜石,看得她心跳漏了半拍。
“没、没有。”她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耳尖却不争气地红透了,“只是在想……今日早朝会不会有要事。”
萧墨宸低笑一声,顺势在她身边坐下,温热的手掌覆上她微凉的手背:“是有要事。不过在此之前——”他忽然倾身靠近,温热的气息拂过她耳畔,“昨夜本王说的话,你还记得?”
陆清婉的脸“腾”地烧起来。
怎么会不记得?
他说“清婉,本王心悦你,很早以前就心悦你了”;他说“那些纳妾的话都是骗你的,本王只要你一个”;他说“留下来,好不好?”
她当时被他箍在怀里,听着他胸腔里擂鼓般的心跳,竟连一句完整的反驳都说不出来。
“我……”她咬着唇,刚想说话,却被萧墨宸轻轻捏住下巴。他的眼神专注得吓人,像是要将她整个人吸进去:“不用急着回答。今日,本王带你去个地方。”
***辰时三刻,金銮殿。
文武百官按品级分列两侧,鸦雀无声。年仅八岁的小皇帝端坐在龙椅上,小手紧紧抓着扶手,眼神怯怯地望向阶下那个身着紫袍玉带的男人——当朝摄政王,萧墨宸。
“启禀陛下,摄政王到——”
太监尖细的唱喏声刚落,萧墨宸便迈着沉稳的步伐走入殿中。他身姿挺拔如松,面容冷峻如刻,仅仅是站在那里,便自带一股迫人的威压。
“臣,参见陛下。”他微微颔首,并不全跪,这是先帝特许的殊荣。
“王叔免礼。”小皇帝的声音带着孩童的稚嫩,却透着对萧墨宸的全然依赖。
就在众臣以为今日例会要开始时,萧墨宸却侧过身,朗声道:“传陆氏清婉上殿。”
此言一出,满殿哗然。
“陆氏清婉?哪个陆氏?”
“莫不是……那个被摄政王从乱葬岗救回来的医女?”
“荒唐!金銮殿乃国之重地,岂能让一介民女随意踏入?”
议论声中,陆清婉穿着一身月白色的襦裙,在侍卫的引导下缓缓走入殿中。她从未见过如此庄严肃穆的场面,脚下的金砖光可鉴人,两侧官员的目光像针一样扎在她身上,有好奇,有鄙夷,有探究。
她深吸一口气,想起萧墨宸昨夜在她耳边说的话:“清婉,本王要让所有人都知道,你是我的人。”
“民女陆清婉,参见陛下,参见摄政王。”她依着记忆中的礼节,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声音不大,却异常镇定。
萧墨宸看着她挺首的脊背,眼底掠过一丝赞许。他转过身,面对小皇帝,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陛下,陆氏清婉,医术卓绝,曾于危难中救过臣的性命,更在北疆瘟疫中救万民于水火。臣以为,当赏。”
户部尚书立刻出列反驳:“摄政王三思!赏功自有法度,赐金赐银均可,何必让一介女子玷污金銮殿?更何况,此女来历不明,恐有不妥!”
“来历不明?”萧墨宸冷笑一声,目光如刀刮过户部尚书,“陆氏乃忠良之后,其父陆明远曾为边关大将,十年前战死沙场,何来不明之说?”
他早查清楚了原主的身世。
户部尚书被他眼神一慑,顿时哑口无言。
萧墨宸不再理会众人,径首走向龙椅旁的宝案,从内侍手中接过一个锦盒。那锦盒通体鎏金,上面雕刻着繁复的凤凰图案,一看便知里面装的是稀世珍宝。
他捧着锦盒,一步步走到陆清婉面前,在众目睽睽之下,缓缓打开。
盒中铺着明黄色的绸缎,上面静静躺着一枚通体翠绿的玉印,印纽雕刻成一只展翅欲飞的凤凰,栩栩如生,正是——凤印!
“哗——”
这一次,连最沉稳的老臣都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凤印乃皇后之物,象征着母仪天下的权力。摄政王将凤印赠予一个无名无份的女子,这是什么意思?!
陆清婉也惊呆了,她看着那枚玉印,又抬头看向萧墨宸,眼中满是不解。
萧墨宸却单膝跪地,将锦盒举到她面前,目光灼灼地望着她,声音清晰地传遍整个金銮殿:
“陆清婉,本王知你不屑于后位虚名,但这凤印,代表的不是束缚,而是本王的承诺。”
“从今往后,你可参政,可断案,可调动禁军,可自由出入皇宫。”
“本王的权势,分你一半;本王的江山,与你共享。”
“只要你点头,这凤印,便永远属于你。”
他的声音掷地有声,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深情。阳光透过殿顶的藻井洒下来,在他周身镀上一层金光,明明是权倾朝野的摄政王,此刻却像个等待心上人答复的普通男子。
陆清婉的心脏疯狂地跳动着。
她想起穿越过来的第一天,原主被扔进乱葬岗,是他将她抱回来;想起她用现代医术救人时,他无条件地信任与支持;想起他为了护她,不惜与整个朝堂为敌;想起昨夜他醉酒后的告白,滚烫而真挚。
这个男人,总是在用他自己的方式,笨拙又霸道地对她好。
眼泪毫无预兆地滑落,她伸出颤抖的手,想要去接那锦盒,却又猛地顿住。
“萧墨宸,”她哽咽着开口,声音带着泪腔,却异常坚定,“我不要你的凤印,也不要你的江山。”
萧墨宸的眼神瞬间黯淡下去,握着锦盒的手指微微收紧。
满殿官员更是窃窃私语,都在等着看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如何触怒摄政王。
却见陆清婉弯下腰,轻轻握住萧墨宸的手腕,将他从地上拉起来。她踮起脚尖,凑近他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
“我只要你。”
“只要你萧墨宸这个人,不是摄政王,不是未来的皇帝,只是我的萧墨宸。”
萧墨宸猛地抬眼,眸中瞬间掀起惊涛骇浪。他看着她泛红的眼眶,看着她眼中毫不掩饰的爱意,积压在心底多年的冰封瞬间融化,化作滚烫的岩浆。
他一把将她拥入怀中,紧紧地,仿佛要将她揉进骨血里。
“好。”他在她耳边低喃,声音沙哑却带着前所未有的温柔,“都给你。”
金銮殿上,百官噤若寒蝉。
小皇帝眨着懵懂的大眼睛,看看紧紧相拥的两人,又看看那枚被遗忘在地上的凤印,奶声奶气地问:“王叔,这位姐姐,是要做我的皇后婶婶了吗?”
萧墨宸拥着陆清婉,抬头看向小皇帝,又扫过满朝文武,嘴角勾起一抹霸气而温柔的笑:
“不。”
“她是要做这天下,唯一的女主人。”
阳光穿过窗棂,落在相拥的两人身上,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仿佛要延伸到时光的尽头。
而那枚象征着至高权力的凤印,静静地躺在金砖上,折射出耀眼的光芒,仿佛在见证一个新的时代,即将开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