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石矿场，名副其实。
巨大的矿坑如同大地被撕裂的丑陋伤疤，深不见底。坑壁上开凿出无数蜿蜒曲折的矿洞，如同蜂巢。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带着硫磺和金属腥气的粉尘，吸入肺中，带来阵阵火辣辣的刺痛。矿坑底部和边缘，堆积着小山般的灰黑色矿渣，散发出微弱的、令人不适的辐射和毒性。
矿工大多是身强力壮的凡人，或是引气初期、几乎无望再进一步的底层弟子。他们衣衫褴褛，满面尘灰，眼神麻木，如同行尸走肉般，推着沉重的矿车，挥动着铁镐，在监工皮鞭的呵斥下，机械地劳作着。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沉重的灰黑色粉尘。
陆尘被带到矿坑边缘一个简陋的石屋前。石屋里，一个身材矮壮、皮肤黝黑发亮、脸上带着一道狰狞刀疤的中年汉子，正翘着二郎腿，啃着一只油腻的烧鸡。他便是黑石矿场的管事——刘莽，引气期八层修为，以心狠手辣著称。
“刘管事，新来的苦役，叫陆尘，筑基期…呃，凡骨筑基。” 引路弟子语气带着几分戏谑。
“筑基？” 刘莽斜眼打量着陆尘，油腻的嘴巴咧开，露出黄牙，“凡骨筑基？啧啧，废物堆里拔高个儿？李老抠倒是会给我塞垃圾！” 他随手将啃光的鸡骨头砸向陆尘，“听着！不管你以前是什么东西，到了老子的地盘，是龙得盘着，是虎得卧着！你的活儿，就是负责清理东三区最深那条废矿洞的矿渣！每天十车！少一车，鞭子十下！滚吧！”
旁边一个瘦猴似的监工立刻丢过来一把锈迹斑斑的铁锹和一个破烂的背篓，指着矿坑深处一条格外幽深、散发着阴冷和陈腐气息的矿洞：“喏，东三区，最里面那条！赶紧的！”
陆尘默默捡起铁锹和背篓，没有看刘莽那令人作呕的嘴脸，转身走向那条如同通往地狱的矿洞。
洞内光线昏暗，只有岩壁上零星镶嵌的、散发着惨白微光的劣质萤石提供照明。空气污浊不堪，混杂着粉尘、霉味和一种淡淡的、令人头晕的金属腥气。越往里走，岔路越多，如同迷宫，地上堆满了不知堆积了多少年的、厚厚的灰黑色矿渣。
陆尘找到刘莽指定的那条最深矿道。这里更加阴冷潮湿，矿渣堆积如山，几乎堵死了通道。他挥动铁锹，开始清理。每一次铲起沉重的矿渣装入背篓，都牵动着身上的伤势，尤其是强行突破留下的经脉暗伤，如同无数细针在体内攒刺。矿渣的粉尘无孔不入，沾在伤口上，带来火辣辣的灼痛和麻痒感。
一天下来，陆尘拼尽全力，也只清理了六车矿渣。当他拖着沉重的背篓回到矿洞入口登记时，迎接他的是监工毫不留情的鞭子！
啪！啪！啪！
带着倒刺的牛皮鞭狠狠抽在陆尘的背上！本就破烂的衣服瞬间撕裂，皮开肉绽！剧痛让他眼前发黑，身体踉跄，却死死咬着牙，一声不吭。
“废物！凡骨就是凡骨！连矿渣都铲不动！明天再完不成，加倍！” 监工狞笑着收回鞭子。
陆尘拖着疲惫剧痛的身体，走向矿场角落那排低矮、散发着恶臭的窝棚——苦役的住所。窝棚里挤满了浑身恶臭的矿工，浑浊的空气令人窒息。他找了个最角落的草堆躺下，背上的鞭伤火辣辣地疼，体内的暗伤也在隐隐发作。
他艰难地从怀里摸出最后一点银星草叶子塞进嘴里咀嚼，苦涩的汁液带来一丝微弱的清凉感，稍稍压制了伤口的灼痛和体内的不适。然后，他闭上眼睛，无视周围的污秽和鼾声，开始艰难地运转《基础引气诀》和那残缺的炼体篇。
灵气稀薄得可怜，还混杂着矿渣的毒性粉尘。每一次引导灵气入体，都像是在吞咽刀片，经脉刺痛难忍，效果微乎其微。但他不敢停下。这是他唯一的希望。
深夜，当窝棚里鼾声如雷时，陆尘悄悄起身，忍着全身的剧痛，溜出窝棚。他必须去看萱儿！
外门杂役院在矿场另一侧的山脚，戒备松懈。陆尘凭着筑基期的神识，避开零星的守卫，如同鬼魅般潜入那个破败肮脏的院子。
在一个散发着霉味的柴草堆旁，他找到了蜷缩成一团、瑟瑟发抖的陆萱。她的小脸上沾满污垢，嘴唇干裂，身上穿着单薄破旧的杂役服，手脚冻得冰凉。旁边一个同样瘦弱的小女孩警惕地看着陆尘。
“哥…” 陆萱看到陆尘，眼泪瞬间涌了出来，扑进他怀里，声音沙哑哽咽。
陆尘心如刀割，紧紧抱着妹妹冰冷瘦小的身体。他拿出省下的半块硬邦邦的杂粮饼，掰碎了喂给陆萱。又将自己偷偷积攒下、用溪水洗净的几片还算完整的银星草叶子塞给她。
“萱儿乖，吃了它，就不难受了。哥在这里，哥会保护你。” 陆尘声音沙哑，眼中是化不开的痛楚和坚毅。
他陪着妹妹待了小半个时辰，给她讲矿洞里看到的奇怪石头，笨拙地模仿监工出丑的样子逗她笑。看着妹妹脸上终于露出一点点微弱的光彩，陆尘才依依不舍地离开，在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拖着更加疲惫的身躯返回矿场窝棚。
日子，就在这日复一日的苦役、鞭打、伤痛和深夜短暂的温情中，艰难地流逝。陆尘的身体在矿渣毒性的侵蚀下日渐虚弱，鞭伤叠加着旧伤，但他眼中那点名为“变强”的火光，在无尽的黑暗和压迫中，却燃烧得愈发执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