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雾霭还未散尽,火工房前的青石板上己凝了层薄霜。
陈烈缩在柴房阴影里,指尖捏着半块冷硬的炊饼,喉结上下滚动。
昨夜他蹲在墙角看楚狂歌被李长老当众提拔,看那些曾经对他唯唯诺诺的火工围着聂家姐妹嘘寒问暖,指甲早把掌心掐出了血——凭什么?
他陈烈在玄铁坊当火工头目五年,论资历论手段哪样不如那捡来的野种?
"咕咕。"
灰鸽振翅的轻响惊得他打了个寒颤。
陈烈忙把藏在怀里的密信塞进鸽腿竹管,信纸上的墨迹未干,"楚狂歌勾结南域流寇,私养傀儡毒虫"几个字在晨雾里泛着冷光。
他望着信鸽掠过屋檐,喉间溢出嘶哑的笑:"李老头再护着他又怎样?三长老最恨南域余孽,等密信送到..."
"陈头目起得早啊。"
沙哑的男声从背后炸响。
陈烈手一抖,灰鸽扑棱着窜上天空。
他猛地转身,见赵大勇抱着一摞劈好的木柴站在五步外,柴堆里还埋着半截烧红的火钳——那是楚狂歌新拨给火工们的"福利",说是"烧火要趁手"。
赵大勇歪头笑,柴火在怀里蹭出细碎的响:"昨儿楚主管说,要给火工房换套新规矩。陈头目这是...帮着传信呢?"
陈烈后槽牙咬得咯咯响。
他当然知道赵大勇——原是赵德昌的侄子,那老东西被楚狂歌吞噬后,这小子就跟疯狗似的黏上了新主子。
他盯着赵大勇腰间晃动的铜钥匙牌——楚狂歌新制的火工腰牌,刻着"狂"字图腾,在晨光里晃得人眼疼。
"小崽子懂什么。"陈烈扯了扯皱巴巴的粗布衫,抬脚要走,却被赵大勇伸腿拦住。
木柴"哗啦"落地,赵大勇弯腰捡柴时,火钳从柴堆里滑出来,在青石板上拖出刺啦声响:"陈头目可别忘了,楚主管说过...火工房的鸽子,归他管。"
陈烈逃也似的冲进晨雾里。
他没看见赵大勇捡起火钳时,指腹轻轻擦过钳柄——那里刻着极小的"倾"字,是聂倾国用毒针烙的标记。
楚狂歌正蹲在火炉边拨弄炭块。
炉火烧得正旺,映得他眉骨发亮。
系统面板在眼前浮动,刚收到赵大勇的传讯时,他指尖在炭灰上画了道火纹,突然笑出声:"陈烈这老狗,倒会挑日子。"
"哥在乐什么?"
清甜的女声从背后飘来。
聂倾国晃着紫纱袖蹲下来,发间银铃叮咚,"我刚给张婶的面缸里加了点蜂糖,她非说今年的饺子要包双份——"
"倾国。"聂倾城的声音跟着响起。
她倚在门框上,红色纱裙被炉温烘得暖融融的,怀里抱着个巴掌大的木傀儡,"你又往张婶的调料里动手脚了?"
"哪能呢~"聂倾国吐了吐舌头,忽然注意到楚狂歌炭灰上的火纹,"这是...陈烈的信鸽?"
楚狂歌用火钳挑起块红炭,火星子噼啪炸开:"三长老今早会收到密信,说我勾结南域流寇。"他转头看向聂倾城,"倾城,你傀儡术里的'影随',能追踪信鸽吗?"
聂倾城指尖抚过傀儡眉心的木刻符纹,傀儡忽然睁开木珠眼睛,眼仁里闪过一丝幽绿:"能。但需要信鸽的羽毛。"
"赵大勇刚送来这个。"楚狂歌从袖中摸出根灰羽,尾端沾着陈烈的汗渍,"陈烈今早放的鸽子,爪上系着黄绢。"
聂倾国突然拍手笑起来:"我知道了!哥是要让陈烈的信...原路返回?"
"聪明。"楚狂歌弹了弹灰羽,"等三长老拆开密信,里面写的该是...陈烈私通妖魔,意图谋反。"他望着跳动的火焰,眸底红纹翻涌,"他要告我勾结外人,那我便让他尝尝,被自己的刀捅穿肚子是什么滋味。"
聂倾城将灰羽塞进傀儡口中。
傀儡喉咙里发出细碎的木响,忽然振翅而起,在火炉边盘旋两圈,"嗖"地窜出窗外。
她转身时,耳坠上的红珊瑚擦过楚狂歌的手背:"需要我做什么?"
"今晚亥时,陈烈会在西跨院的密室开会。"楚狂歌摸出块黑铁令牌——那是他吞噬前火工头目的战利品,"他约了两个跟他一条裤腰带的长老,要推动罢免我。"他看向聂倾国,"倾国,你那迷魂雾还剩多少?"
"十坛。"聂倾国掰着手指,"够迷倒二十个练气期的。"
"好。"楚狂歌将令牌拍在炉台上,火星溅在"火工主管"西个篆字上,"倾城用傀儡守住门窗,倾国撒雾,我来...收网。"
傍晚的后巷飘着馊水味。
楚狂歌贴着墙根往前走,聂倾城的傀儡缩在他肩头,木爪扣着他衣领。
聂倾国跟在最后,腰间挂着十个青瓷小坛,走路时坛口的红布晃呀晃。
"左拐第三块青石板。"聂倾城的声音从傀儡口中传出,带着机械的嗡鸣。
楚狂歌抬脚踩住那块石板,耳尖微动——下方传来机关转动的轻响。
密室门"吱呀"开了条缝。
聂倾城的傀儡"咻"地钻进去,木珠眼睛亮起幽绿。
楚狂歌透过门缝望去,陈烈正跪在两个灰袍长老面前,手里捧着个锦盒:"两位长老明鉴,楚狂歌收了南域聂家的妖女,那聂倾城的傀儡能杀人于无形,聂倾国的毒能..."
"咳。"
傀儡撞翻了案上的茶盏。
陈烈惊得跳起来,锦盒"啪"地摔在地上,露出里面半块染血的令牌——南域聂家的族徽在烛光下泛着冷光。
"是影卫的追踪傀儡!"左边的长老突然拔剑,剑尖却在触到傀儡的瞬间"咔"地断成两截。
傀儡张开木嘴,吐出颗小药丸,"噗"地炸成绿烟。
"毒!"右边的长老捂住口鼻,却见聂倾国从门外闪进来,指尖夹着根细如牛毛的银针:"这是迷魂雾,睡够三个时辰才会醒~"
陈烈想喊,却见楚狂歌施施然走进来,靴底碾过那半块聂家族徽:"陈头目这是...帮我证明清白?"他蹲下来,盯着陈烈惊恐的眼睛,"系统,完成愿望:我要他们的忠诚归我所有。"
"叮——愿望触发,吞噬进度100%。"
陈烈的瞳孔骤然扩散,又缓缓聚焦。
他忽然跪首身子,声音发颤:"属下参见主管。"
两个长老摇晃着站起来,剑"当啷"落地:"楚主管有令,我等定当遵从。"
楚狂歌拍了拍陈烈的脸:"好狗。"他转向聂倾城,"把傀儡收了,倾国,把迷魂雾收干净——别留痕迹。"
深夜的议事厅烛火摇曳。
李长老捻着胡须的手在发抖,案上的密信被他捏出了褶皱:"陈烈,你当真写了这等荒唐言语?"
陈烈跪在地上,头压得极低:"是...是属下鬼迷心窍,被妖魔蛊惑。"他偷偷抬眼,正撞进楚狂歌似笑非笑的目光里,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
"李长老请看。"楚狂歌将块巴掌大的录音石放在案上,"这是陈头目与两位长老昨夜的密谈。"
石中响起陈烈的声音:"等罢免了楚狂歌,火工房的灵矿分红,我分两位长老三成..."
"荒谬!"李长老拍案而起,震得茶盏跳起来,"陈烈,你私通外寇、诬陷同僚,按门规当废去修为,逐出师门!"
陈烈瘫在地上,嘴唇哆哆嗦嗦:"长老饶命...是楚狂歌他..."
"住口!"右边的长老突然厉喝,"陈烈,你还想拉我们下水?"他转向李长老,"我等愿为楚主管作证,他绝无勾结外寇之举。"
李长老的目光在楚狂歌脸上停留片刻,忽然笑了:"楚狂歌,你可知玄铁坊内门最近在招试练弟子?"
楚狂歌弯腰行礼,发梢扫过地面:"愿听长老安排。"
"明日辰时,内门执事会来考察。"李长老从袖中摸出块青玉牌,"这是内门试练令,拿去吧。"
青玉牌落在楚狂歌掌心,凉意首透骨髓。
他抬眼时,正看见窗外的月亮爬上屋檐,将三人的影子投在墙上——聂倾城的红纱,聂倾国的紫裙,和他自己的粗布衫,此刻竟像三团烧得正旺的火。
午夜的火炉烧得更猛了。
楚狂歌站在炉前,望着跳动的火舌,身后传来聂倾国的哈欠声:"哥,不是说要去秘境吗?到底什么时候——"
"等内门试练结束。"聂倾城打断她,指尖轻轻抚过炉壁上的刻痕,"但我要先确认...你说的那个能帮我们报仇的秘境,是不是真的存在。"
楚狂歌转身,火光映得他眼尾发红:"我楚狂歌说的话,什么时候作过假?"他举起青玉牌,"等我进了内门,拿到秘境地图,你们想要的...都会有。"
聂倾国突然扑过来抢玉牌,紫纱扫过他的下巴:"那可说好了,秘境里的天材地宝,我要最大的那颗!"
"好。"楚狂歌任她抢了去,目光落在炉口翻涌的火浪上,"等拿到地图,我们就去...把天毒教的老巢,烧成灰烬。"
聂倾城的手指在炉壁上顿住。
她望着跳跃的火光里,楚狂歌眼底翻涌的红纹,忽然笑了:"我信你。"
晨雾再次漫上火工房时,楚狂歌被一阵急促的拍门声惊醒。
赵大勇的声音透过门板撞进来:"主管!林执事说,清晨要在议事厅召集全体火工!"
楚狂歌翻身下床,随手扯过外衣。
他望着铜镜里自己微扬的嘴角,忽然低笑出声——这出戏,才刚唱到精彩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