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太医来的很快。
这段时间,君扶的身子都是李太医在看顾,风邻渊也没想着临时换人。
他到底还是小看了君扶,从来没有想过,这个自已没有放在眼里的小皇帝竟然能在自已的眼皮子底下买通太医院的首席太医。
而且还一点风声都没有露。
李太医没想到自已的好日子刚过没两天,竟然又被抓到乾清殿来了。
只不过,他刚一进门,就看到那道绛紫色的身影正端坐在主位上喝茶,明黄色的身影则百无聊赖地斜倚在一旁的软榻上,吓得他顿时就收敛了脸上的神色。
李太医眨了眨眼,有些不确定地后退了一步,又看了一眼外面的匾额,的确是乾清殿没错。
这,这……
李太医揉了揉自已的眼睛,视线恢复清明的那一瞬,就看到君扶一只手托着腮,见他进来,眼前一亮。
“春和,快去将李太医请进来,朕与风督公可是已经等了半天了。”
春和便是跟在君扶身边的小太监,听到这话哪里敢耽误,连忙快步去将人给让进来。
风邻渊依旧老神在在地坐在椅子上,端起手边的茶盏轻抿了一口,“李太医来了,陛下身子不适,还劳烦李太医来瞧瞧。”
听到这话,君扶立刻不满地斜了他一眼。
好个撒谎精。
明明就是他自已疑神疑鬼,想要叫李太医来探探虚实,偏将自已架在火上烤。
她什么时候说她身子不适了?
只不过……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君扶默默在心中叹了口气,抬起头,就看到风邻渊正一脸意味不明地盯着她,似乎是在等她回答。
“陛下,怎么不说话?”
君扶干笑了两声,“是啊,确实是身子不适,还是爱卿关心朕,呵呵呵呵……”
事实上,君扶的话说的十分不走心,就连脸上的表情都变得很是敷衍,落在风邻渊的眼睛里,便是觉得这小家伙到底还是装不下去了。
太嫩。
他忍不住在心底轻哼了一声,狐狸眼微微上挑,“那便快些让李太医瞧瞧吧,若是龙体真的有恙,臣可是要担心的。”
站在一边的李太医听着这两位主子你来我往地打机锋,心中也隐隐觉得原本暗潮汹涌的两人之间,这气氛怎么突然变得有些微妙。
他捋了一把胡子,没有想出一个所以然来,但还是没有耽误地去给君扶诊脉。
君扶的身子并没什么不妥,早在几日前请脉的时候他就发现了,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君扶一直让他对外宣称自已的身子还没有好利索。
第一次听到这话的时候,李太医还以为是自已的耳朵出了什么毛病。
他虽然人在太医院,并不参与朝堂之事,可不代表他就是个聋子。
对于君扶跟风邻渊之间的明争暗斗,他也有所耳闻。
甚至,他还知道,有些大臣已经在偷偷站队,看这场角逐最终的胜利者究竟是大权在握的风邻渊,还是蛰伏反击的君扶。
尤其是在有些人听说皇帝跟丞相之子走的近了些之后,这池水便变得越发的浑浊起来。
可谁知,在这个节骨眼上,君扶竟然放任风邻渊一个人独揽大权。
她这些日子没上朝,朝堂上原本还在观望的大臣们,已经瞬间倒戈到了风邻渊那边。
这些风声让李太医都觉得脖子上这颗脑袋有些摇摇欲坠,可是他抬眼看了主子一眼,却见对方似乎根本不将那些风吹草动放在心上。
这便又让他觉得有些看不懂了。
难不成,这陛下心中,早就已经胸有成竹了?
想到这里,李太医心中定了定,他没再继续胡思乱想,只是抬起眼皮再次看了君扶一眼,确认对方并没有让他改口的意思,这才转头冲着一直等着他回复的风邻渊禀报道:“回禀督公大人,陛下的身子已无大碍,只是这段时间没有休息好,精神有些不济,臣这就给陛下再开一副安神的方子。”
“精神不济?”风邻渊将这四个字在口中转了一圈,嘴角的弧度也跟着变得有些玩味。
闻言,君扶立刻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可不是么,爱卿也知道,朕如今什么都不记得了,实在是忧思过甚,夜不安眠呢。”
说罢,她还一副十分苦恼的模样摇了摇头。
风邻渊转眸看向君扶按在太阳穴上的指尖。
葱削似的指尖泛着莹莹光泽。
小皇帝的手倒是生的漂亮。
意识到自已在想什么的风邻渊脸色微僵。
他轻咳一声:“那陛下便好好休息,臣先告退了。”
说着,他站起身,一甩袍角转身便走了出去。
只是那脚步看上去,怎么总透着些落荒而逃的意思。
君扶挠了挠下巴,心想这太监的心思,她还真的是猜不透。
夜晚,阴暗潮湿的密室。
春和颤颤巍巍地跪在地上,额角已经沁出了几许冷汗,却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在他的面前,风邻渊正慵懒地倚靠在竹椅上,手里把玩着一把削铁如泥的铁扇。
这扇子是用玄铁所制,握在手中微凉,可在顷刻间取人首级。
春和见状,不由得吞了一下口水,连忙敛下自已的视线,不敢再看。
风邻渊就那么把玩着手中的扇子,仿佛那是一件极好玩的物件似的。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春和觉得自已的膝盖已经开始变得麻木,怀疑自已是不是要在这里跪到地老天荒的时候,这才听到风邻渊有些阴郁的嗓音。
却犹如天籁入耳!
“陛下这些日子,可有什么异常?”
这满宫里,除了风邻渊之外,没有人知道,君扶这个皇帝身边的贴身太监,竟然是东厂督公的人。
春和敛着心神,低眉顺眼道:“不曾有什么异常。”
这话似是在风邻渊的意料之外,又像是在他的意料当中。
他手上的动作微顿,缓缓抬起眉眼,眼底浮现出几缕浅浅的疑惑。
“当真?”
因为说的都是实话,所以春和并没有什么心理负担。
他点了点头,恭声答道:“回大人的话,陛下这些日子一直在乾清殿休息,也称病不见外臣,就连……”
说到这里,春和忽然噤了声,小心翼翼地掀起眼皮看了一眼座上的男人,然后咽了口唾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