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太医轻咳一声,收回一直搭在君扶手腕上的手,站起身默默收拾药箱。
恰好这时,风邻渊掀帘进来。
他换了一身绸缎长袍,长发半束还带着微微的潮气,褪去了平日里的锋芒毕露,反而带着几分柔软。
君扶还不曾见过这样的风邻渊,不由得好奇又新鲜。
当然,李太医心中的好奇更甚。
他是君扶这边的人,从一开始便是同风邻渊斗智斗勇,此生以来还是头一次在风邻渊那张煞神脸上看到这样的神色。
或许是因为对君扶的心态产生了变化,风邻渊说话的声调都与平日有些不同。
“陛下可还好?”
李太医什么时候得到过这样的待遇,吓了一跳,但还是下意识连连点头,“风督公放心,陛下没什么大碍,喝上两副驱寒的汤药也就无事了。”
风邻渊知道李太医一直在看顾君扶的身子,他的医术是信得过的。
听到他这么说,一直悬着的心也就放了下来。
他点点头,“那便好。”
若是君扶真的因为救他有什么大碍,那他……
就在风邻渊心绪复杂的时候,君扶看了一眼似乎已经准备离开的李太医,忽然又将人给叫住了。
“李太医,正好人来了,你也替风督公诊诊脉吧。”
李太医一愣,虽然有些意外,但这不是什么大事,他从善如流地将还没来得及背起的药箱又放下。
反倒是风邻渊,似乎没有想到君扶会突然开口。
他下意识便是拒绝,“微臣无碍。”
就算原本只是随口一提的君扶听到这样的话,心中的拗劲儿也跟着上来了。
她沉了沉脸色,“风卿,讳疾忌医可不是什么好习惯,若是有什么不妥拖着变成了大大的不妥那就糟了。”
见风邻渊似乎还要开口说什么,君扶又道:“这是圣旨。”
闻言,风邻渊挑了挑眉,就连‘圣旨’两个字都出来了?
若是他还这般‘不知好歹’,那岂不是‘抗旨不尊’?
风邻渊颔首抿唇轻笑,这才刚刚救了他一命,就已经开始学着用皇帝的身份压他了?
君扶见他还是不动,眼眸转了转,又换了种说辞。
“风卿若是病倒了,谁替朕去探查今日围场的事?”
这话对风邻渊果然有用。
他想起今日君扶朝着自已扑过来的那一刻,若是他们两个人躲的再慢一点,那一箭只怕会将两人扎一个对穿。
想到这里,风邻渊的眼底便是压制不住的暴虐情绪。
他一定会让幕后的那个人后悔今日的所作所为。
这么想着,风邻渊没有再抗拒,他从善如流地坐下,挽起衣袖冲李太医挑了挑眉。
李太医立刻会意,可这手指才刚一触碰到风邻渊的手腕,这眉头就一直紧锁着。
时不时地还会偷偷用余光打量一番眼前的人。
风邻渊似是早就料到了李太医的反应,因此并没有什么多余的神情。
他轻轻抖了一下另一只手的衣袖,漫不经心地问道:“李太医可看出什么了?”
“这……”李太医着实没有想到,这风督公的身体里竟然会有如此多的暗疾,甚至还有几次中毒的痕迹。
只一眼,风邻渊便看出这个李太医的医术确实不错,他轻笑了一下。
“李太医看出了什么,但说无妨。”
然而,即使风邻渊这么说,李太医还是沉默了一瞬,随即语重心长地说道:“督公大人平日里还是要多多保养身子才是。”
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说。
确实是很有边界感。
风邻渊高看了这个李太医几眼,心想君扶的眼光确实不错。
而君扶同样注意到了李太医这不同寻常的一句话。
她深深地看了风邻渊一眼。
看来那些记忆里的东西桩桩件件都是可信的。
在那段记忆里,风邻渊最后会失败,未尝没有身体的原因,这人不知道经历了什么,身子内里竟然已经破败到那种程度。
想到这里,君扶落在膝头上的手指捻了捻,随即抬起头看向李太医,“既然如此,李太医便多为风卿开一些滋补的汤药,务必将风卿的身子给朕养的健健康康的。”
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但既然皇帝吩咐了,李太医哪里敢不应下来。
他低着头恭敬道:“微臣自当尽力。”
倒是风邻渊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陛下这是……”
君扶神情自若,“身为朕的肱股之臣,没有一副健康的身子怎么能行?”
“肱股之臣?”风邻渊将这四个字在嘴边绕了好几圈,他的眼波柔软,就连唇角也跟着不自觉的上扬。
“看来臣这身子未来还有用处。”
君扶哼道:“自然是大大的用处。”
风邻渊盯着君扶,漆黑的眼眸深不见底。
他会如此顺从地让李太医为他诊脉,也是将自已的底牌完全暴露在了君扶的面前。
若是君扶愿意,李太医开的究竟是医人的药还是杀人的药,全都随帝王的心情。
……
等到风邻渊出了君扶的龙帐,正好看到大臣们全都围拢过来,他便顺势停下了脚步,似笑非笑地盯着走在最前面的萧丞相。
萧丞相仿佛没有看到风邻渊意有所指的眼神。
他满面焦急地探着头朝营帐里面看了一眼,“陛下怎么样了?”
风邻渊道:“陛下洪福齐天,自然无事。”
听到皇帝没事,跟着来探听消息的大臣纷纷放下心来,萧丞相更是轻声念了句佛号,满脸的庆幸。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顿了顿,他像是才反应过来面前站着的人是谁。
他忽然正了脸色,一脸狐疑地盯着神色淡然的风邻渊,皱起眉头质问道:“风督公,怎么又是你跟在陛下身边的时候让陛下遭遇了刺杀。”
像是毫不意外他会说出这样的话来,风邻渊冷哼一声:“是啊,本督也有些好奇,这围场是皇家围场,一向管理森严,怎么会如此三番两头地有刺客闯入?是否有人故意为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