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倒是没有下孟之昂的面子,他说:“小人是今天早上才进城的,不曾领过粮食。”
这话一说出口,只见孟之昂肉眼可见地松了一口气。
那这可就跟他没关系了。
虽然孟之昂的面上仍有几分为难之色,但明显比刚才要放松许多。
这事虽然他能做主,但碍于君扶跟风邻渊还在跟前,怎么着他都得有个态度才行。
于是,孟之昂并没有开口,而是扭过头看了一眼君扶。
而跪在地上的男人也十分有眼色,虽然孟之昂并没有开口,可他的动作已经明明白白的告诉男人,这个白袍公子才是这里面说了算的人。
想到这里,他朝着君扶的方向膝行了两步。
风邻渊怕男人会对君扶不利,下意识挡在了君扶身前。
看着风邻渊宽厚的肩背,君扶心头一暖,却还是伸出手轻轻在他肩上拍了两下。
“别紧张,听听他说什么。”
闻言,风邻渊默了默,随即向一边退开。
不等男人继续向前,君扶却是主动朝着男人走了两步,想了想,她还是伸出双手扶了男人一把。
“有话起来说,不必磕头。”
男人倒也没有推辞,顺着君扶的力气站起来,模样看上去有些局促。
“小人不是故意的,只是实在饿极了,所以才会……”
君扶点点头,她略一思忖,转身看向孟之昂,“孟大人今日可否再施一次粥?”
孟之昂一愣,还没等他回答,蔡管家却有些为难地开口:“可是昨日才……”
风邻渊睨了他一眼,“那这么多新来的灾民,就扔着不管么?”
蔡管家心头一急,还想再说些什么,可却被孟之昂拦住了。
孟之昂笑着冲君扶点点头,“公子说的有道理,下官这就回去准备。”
回去的路上,蔡管家避开君扶与风邻渊向孟之昂抱怨,他不明白孟之昂为什么会这么轻易就松口。
“大人,那贵人是饱汉子不知道饿汉子饥,灾民求她两声,她就要开仓放粮,可这放的可是咱家的粮食啊。”
闻言,孟之昂低斥一声:“慎言,贵人做什么也是你能质疑的?既然贵人吩咐了,那咱们去做就是了,你操那么多的心做什么?”
可想到开仓一次库房中要消减的粮食,蔡管家就觉得一阵肉疼。
“可是大人,我实在看着心疼啊。”
“心疼什么?你这眼皮子浅的家伙。”孟之昂有些嫌弃地瞥了他一眼。
从前他还不觉得,怎么这段时间,这蔡管家一日比一日小家子气。
见他仍旧一副不理解的模样,孟之昂难得耐心地解释道:“舍得舍得,要有舍才能有得,我眼下虽然付出了些粮食,可我的付出一点一滴都落在贵人的眼里,日后,他能不记得吗?”
孟之昂并没有将话说的太透,他不过是起了个头,蔡管家便明白了他的意思。
然而,蔡管家还是觉得有些不放心。
“大人,那万一贵人多忘事,将这事忘了……”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便被孟之昂一记眼刀吓得住了嘴,低下头讷讷不敢再说什么。
到了夜里,风邻渊依旧不知道去了哪里,而君扶也没有留在孟府。
她一个人趁着夜色出了门,走到益州城外的一处湖边,果然见到一个男人早就等在了那里。
男人叫云行,也是君扶手下一个出色的暗卫。
这次君扶出门将裴炎留在了京城,而云行则一直隐在暗处跟着保护自已。
若是遇到什么事,君扶也会用暗语吩咐他去查。
今日那个突然出现的灾民,正是这个云行装扮的。
他收到了君扶发出的信号,便立即找了个由头出现在君扶面前。
君扶走到云行身边,歪着头打量了他一番,嗓音含笑道:“不错不错,这扮起灾民来,还真是有模有样的,要是换了裴炎来,恐怕还真没这个味道。”
裴炎强壮,他那个体格说是灾民,恐怕没有几个人会信。
可换了云行就不一样了。
这人也不知道是怎么长的,明明身体好的像牛犊子,可看上去就是一副营养不良的模样。
也是因为这个,君扶才会决定带着云行一起来陇县,为的就是若是有什么需要,云行可以扮成灾民去探听一些消息。
结果没想到,这么快就让他扮上了。
听到君扶的话,云行的脸上闪过几分尴尬之色。
“主子,你可别嘲笑属下了。”
想到今日他浮夸的表演,云行自已都觉得有些头皮发麻。
太尴尬了。
闻言,君扶一只手握成拳抵在唇边轻咳了一声:“行,不笑你了。”
两个人还有正事要说,确实也不适合说笑太久。
“今日那粥如何?”
云行点点头,中肯的说:“很不错。比属下想象当中好得多。”
他原本以为这个孟之昂不过是做做样子,可当那碗粥真的拿在手里的时候,云行这才发现,这粥里都是真材实料,一点虚的都没有。
他完全没有想到,这个孟之昂竟然会出手这么大方。
毕竟,这段日子他查到了不少东西,也清楚朝廷拨放的那些赈灾粮食到了益州的时候都会变成什么东西。
这个孟之昂完全是在自掏腰包。
这样舍已为人的官可真是不多了。
一时间,云行都觉得自已有些佩服这个孟之昂,换了他自已有没有这么高的情操,他都不能确定。
想到这里,云行试探着看着君扶问了一句:“主子,若是如此,是不是说明这个孟之昂是一个好官?”
谁知,在听到他的话之后,君扶只是给了他一个莫名的眼神。
云行被这一眼看得有些心慌,连忙复盘自已是不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然后,他没什么底气地问道:“难道属下说错了?”
君扶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随即忽然摇了摇头,“云行啊云行,你都跟了我这么久,怎么还这么天真。”
“天真?”云行有些摸不着头脑,他怎么就天真了?
“你只看到孟之昂施粥为民,却看不出他所图甚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