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送入洞房
“小公主,醒醒。”
“你醒来,我带你回京。我娶你。”
“小公主,别死……”
孟瑾音迷迷糊糊,听到有人在她耳边低语,她咳出一口黑血,双唇勉强动了动:“你……是谁……”
“小公主,你看看我……”
那人面容模糊,孟瑾音看不清,睁大眼睛,却只望见门外恍惚的日影。
什么都没有。
可谁会叫她“小公主”?
孟瑾音出生第三日,皇后生母就突然发疯,妄图弑君,被赐自尽,母族被流放岭南。
孟瑾音流着皇帝的血脉,皇帝为展现恩德,没有杀她,只将她连同襁褓一起,送至大云朝最偏远的尼姑庵,为国祈福。
尼姑庵抚养孟瑾音长大,她就是个尼姑。
直到十六岁,皇帝为了羞辱镇国公,将孟瑾音召回京城,赐婚镇国公。
并给了她俗家姓名:孟瑾音。
可孟瑾音与镇国公大婚当日,太子逼宫造反;
第二日,太子伏诛,有人参疯后之女有碍国运。
圣旨当天下来,赐孟瑾音终生幽禁,外人不得见。包括镇国公。
从此,更没有人会叫她公主。
现下,是孟瑾音被幽禁的第三个年头。
三日前老皇帝驾崩,新君即位,一手扶持新君上位的镇国公,被加封摄政王。
今日卯时,有人爬到墙头告诉孟瑾音,今日之后,她定能得见天日。
然而未到午时,大公主带着新君圣旨和一杯毒酒,从三年未开的大门入,赐孟瑾音殉葬。
大公主亲手给孟瑾音灌下了毒酒。
一贯以娴雅著称的大公主,面目狰狞,咬牙切齿,“疯子诞下的孽种,还妄图做摄政王妃,你也配!”
毒酒穿肠肚烂,孟瑾音蜷缩成一团,努力抬起头,想要最后看一眼门外的阳光耀眼。
意识模糊间,耳边的低语再次响起,“小公主,你看看我。我不许你死。”
孟瑾音看不清,也没有力气再看。
她终于在五脏俱烂的痛苦中,闭上了眼。
先帝赐她去尼姑庵,先帝赐她幽禁,先帝死了,新帝赐她殉葬。
佛说,成住坏空,皆由因缘。
这大概就是她的因缘。
……
“礼成!送入洞房。”
孟瑾音一个激灵,蓦地回神。
高昂的唱和伴着礼乐传入耳中。
这是哪儿?
她头上盖着红盖头,盖头下露出一线天光,孟瑾音只能看到自已的大红裙摆,还有脚下大红镶金的地毯。
耳边是敲敲打打的喜乐,还有满堂喧嚷。
“新娘子送入洞房喽!”
有孩童在喊。
接下来应该是——
“国公,不好了,太子逼宫,镇国公府也被包围了!”
喧闹声中,一声急报石破天惊。
孟瑾音的手蓦地被人抓住。
那只手宽大带茧,上面是一截大红的宽袖。
是镇国公。
孟瑾音不知道是自已黄粱一梦,还是因果未了,佛祖赐她重生。
总之,她回来了。
镇国公去年年初袭爵,今年年初大胜北疆,正是及冠的年纪,却被皇帝赐婚一个尼姑。
前世,他收到急报,当即疏散宾客,派人送孟瑾音回房,亲自带人杀出重围,前往皇宫救驾。
孟瑾音盯着抓在自已手上的那只手,思考前世镇国公是否有过这个举动。
镇国公的声音此时从容不迫,“府卫加强戒严,不许放任何人进来。席文席武带人从左右突围,请二皇子指挥救驾。”
今年大胜北疆,二皇子是监军。
来报之人跟着冷静下来,二话不说,“是。”
脚步声匆匆远去。
孟瑾音脑子里却嗡嗡作响。
不一样。
镇国公的反应为什么不一样?
孟瑾音不记得镇国公前世是否牵过自已的手,但她绝对记得前世他不是这样安排的。
喜堂骚乱的宾客被管家带着去安置,镇国公的声音在盖头外响起,“夫人,我送你回房。”
孟瑾音只能看到他一直抓着她的那只手。
镇国公席明宣自幼习武,本是镇国公府第三子,可前年镇国公府满门战死北疆,侥幸活下来的他才被赐袭爵。
年前北疆再次来犯,席明宣带军出征,逼得北疆王送上进犯大云的主将人头求和。
所以他手上有厚厚的茧。
习武之人的升腾热气透过衣袖传到孟瑾音的手上。
可是,怎么会?
孟瑾音死的时候,席明宣刚加封摄政王,新君还是他一手扶持,他怎么会一起回来?
孟瑾音心中没底,不敢露出端倪,“有劳国公。”
席明宣的手握紧她的手,“夫人,这边请。”
孟瑾音跟着他的牵引,走上一路铺到新房的红毯。
不管席明宣为什么跟前世表现不一样,是否也跟她一样带着记忆重生,但孟瑾音嫁给他,是皇帝对他的羞辱——
镇国公府再荣光,仅剩下的血脉,也只配娶个疯后所生,尼姑庵养大的尼姑。
前世新帝赐死孟瑾音,难保没有席明宣的意思。
所以这一世,孟瑾音要跑。
她不要再一个人被幽禁在别院里,更不要再被毒死。
大婚吉时在黄昏,故曰“昏礼”。
此时礼已成,又被太子的事耽搁,天色已黑。
府外火光冲天,杀声震天。
席明宣牵着孟瑾音,在火光与刀枪剑鸣中一步步走到新房的院子门口。
院子的门槛有些高。
孟瑾音被毒死重生,毒酒的威力仿佛还留在灵魂深处,加上喜服繁重,她盖着盖头,看不清前路,好几次没能迈进门槛。
席明宣轻笑一声,将她打横抱起,进了内院,走进正房,放到了洒满花生桂圆的床上。
孟瑾音头上沁出了一层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