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的余晖还未完全散去,裁缝铺里却已经点起了灯。
沈清婉正埋头在堆满布料的桌案前,手指翻飞,针线在她手中像有了生命般,灵巧地穿梭。
她小心翼翼地缝制着一件新衣,这是她来裁缝铺后接到的第一笔大单子,她格外珍惜。
“啪”的一声,周裁缝黑着脸,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周围的伙计吓得手一抖,手里的活计都停了下来,像是被按了暂停键。
大家都默契地收声,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目光齐刷刷地看向周裁缝,又悄悄瞥向沈清婉,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不祥的气息,压得人喘不过气。
“唉,清婉啊,”周裁缝慢悠悠地开了口,那语气就像是暴风雨前的宁静,让人心里直发毛,“你也知道,最近小镇上不太平。”他搓了搓手,脸上的褶子更深了,“那宋秀才,也不知道是哪个疙瘩里蹦出来的,写了篇酸文,指名道姓地骂我们铺子,还说你…唉,总之,现在大家都说要抵制咱们铺子。”
沈清婉心中咯噔一下,手中的针也停了下来,她知道小镇上有些流言蜚语,但没想到会发展到这个地步。
她抬起头,一脸期盼地看向周裁缝:“掌柜的,我…我做的衣服,大家不是都挺喜欢的吗?这事儿,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她语气里带着一丝哀求,眼眶也微微泛红。
“误会?”周裁缝冷笑一声,肥胖的身躯往后一靠,手指头在桌子上敲得“砰砰”响,“谁管你做的衣服怎么样?现在大家都不敢上门了,我这铺子还怎么开下去?说实话,你再好,我也只能说声对不住了!”
沈清婉的心瞬间跌入了谷底,如同被泼了一盆冷水,从头凉到脚。
她紧紧地攥着手中的针线,指尖泛白,她张了张嘴,想要再说些什么,喉咙却像被堵住了一样,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她知道周裁缝的决定不是轻易能够更改的,自已再怎么哀求也无济于事。
周裁缝说完,从鼻子里哼了一声,眼神轻蔑,像在看一件用完即丢的工具,“你也别怪我,我也是没办法,谁让你那么倒霉呢?早知道就该把你赶出去的,省的现在我遭殃!”他起身,走到门口,顿了顿,没回头,语气凉薄,“唉,你收拾收拾东西走人吧,大家都不想看到你。”
沈清婉感到自已仿佛被抽空了灵魂,她僵硬地站在原地,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她感觉周围的一切都变得模糊起来,耳边嗡嗡作响。
她看着周裁缝离去的背影,心中一片茫然。
“唉,”一旁的小伙计叹了口气,“这都叫什么事啊。”
其他伙计也纷纷放下手中的活计,开始默默地收拾起沈清婉的东西,谁也没有再说话。
裁缝铺里的气氛,像是被抽走了空气,只剩下令人窒息的沉默。
小伙计们动作麻利,像一群训练有素的搬运工,将沈清婉的布料、针线,以及她还没来得及完成的衣物,一股脑儿地往门外堆。
那些颜色鲜艳的丝线和半成品,此刻都显得格外刺眼,仿佛在嘲笑着她梦想的破碎。
铺子外,几个好事者也围了过来,对着被扫地出门的沈清婉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他们的目光像是针尖一样,扎得沈清婉浑身不自在。
有人小声嘀咕着“果然是灾星”,有人则摇头叹息,仿佛在看一出闹剧。
沈清婉感觉自已像被钉在了耻辱柱上,周围的喧嚣都变成了嗡嗡作响的噪音,她无助地望向门口,像溺水的人抓住最后一根稻草,那里,玄寂正逆着光,缓步而来,他的到来,让沈清婉感到一丝慰藉。
“你们在做什么?”玄寂的声音如寒潭冷月,清冷而带着压迫感,他眉宇间带着一丝不悦,眼神扫过众人,原本喧闹的人群顿时安静了下来,像是被按下了静音键。
“哟,这不是佛子大人吗?”周裁缝从里屋探出头,脸上堆满了虚伪的笑容,他一改之前的刻薄,语气也变得客气起来,“你来得正好,快把你家这位瘟神带走吧,免得祸害我们小店!”
玄寂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他张了张嘴,想要和周裁缝理论,却被他一句“小本生意,折腾不起”给堵了回去,周裁缝说完便缩回了里屋,任凭玄寂如何呼喊也不再出来。
沈清婉的眼泪终于忍不住在眼眶里打转,她紧咬着嘴唇,不想让泪水掉下来,却依旧控制不住,一颗颗晶莹的泪珠,顺着脸颊滑落,无声地控诉着她的委屈。
玄寂看着沈清婉,眼中闪过一丝心疼,他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中的怒火
他缓缓走到沈清婉身边,将她扶起,用衣袖轻轻擦拭她脸上的泪痕,温柔地说:“别怕,有我在。”
沈清婉看着他,眼泪掉得更凶了,她想说什么,却发现喉咙哽咽,发不出声音。
玄寂没有再说什么,只是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背,给了她一个安慰的眼神。
他拉起她的手,走到门口,动作优雅而又坚定。
他回头看了眼紧闭的裁缝铺大门,眼神深邃,如夜空般深不可测,就在众人以为他要转身离去时,他却突然停下了脚步。
“或许,我们应该换个方式。”玄寂缓缓地说。
然后,他便开始在裁缝铺门口,摆起了地摊。
玄寂冷静下来,他转身,从被扔出门外的包裹中,挑出几件沈清婉精心制作的成衣,展开,挂在了裁缝铺门口的木架上。
他选的都是沈清婉的得意之作,无论是绣工还是款式,都堪称一绝。
“各位乡亲,请听我一言。”玄寂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的耳中,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感,像寺庙里悠扬的钟声,让人心头一震。
他指着一件水蓝色的襦裙,声音温柔,“这件衣服,是清婉为了给邻居王大娘的孙女做生辰礼物,特意赶制出来的,她用了三天三夜,只为让小姑娘穿得舒心。”
他又拿起一件墨绿色的长袍,继续说道:“这件长袍,是清婉为镇上的老李叔做的,老李叔腰不好,她特意加宽了腰身,让老人家穿得舒适。”玄寂的语速不快,语气平缓,每一个字都充满了真挚的情感,像在诉说一个个动人的故事。
围观的居民,被玄寂娓娓道来的故事吸引住了,他们纷纷凑近,仔细端详着这些做工精美的衣物。
原本对沈清婉抱有偏见的人们,也开始动摇了,毕竟,谁会不喜欢这样用心做衣服的人呢?
“这衣服,的确做得不错啊。”一位大娘率先开了口,她摸着一件粉色的褙子,眼神里充满了喜爱。
“是啊,宋秀才说的那些,怕是误会了。”另一位大爷也附和着,他摸了摸自已身上穿着的粗布衣,心里开始有些后悔。
人们你一言我一语地议论着,矛头开始指向了那个躲在暗处煽风点火的宋秀才。
周裁缝听着外面的动静,心中一惊,连忙从里屋走了出来,脸上的表情尴尬极了。
“各位,各位,误会,都是误会!”周裁缝连忙赔笑着,他搓着手,肥胖的脸上堆满了讨好的笑容,“清婉的手艺,我们是知道的,之前都是宋秀才胡言乱语。”
“掌柜的,这话说的,现在知道清婉的手艺好了?之前赶人家走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人群中有人调侃道,惹得众人哄堂大笑,周裁缝的脸涨成了猪肝色,尴尬得无地自容。
在众人的压力下,周裁缝不得不答应留下沈清婉,并当场承诺,会给她涨工钱。
沈清婉看着这一切,眼泪再也控制不住,她扑进玄寂的怀里,紧紧地抱住他,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然而,这只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周裁缝虽然留下了沈清婉,但却找各种理由克扣她的工钱,每天只给她少得可怜的几个铜板,根本不够维持生计。
玄寂看着沈清婉日渐消瘦的脸庞,心中充满了担忧。
他知道,这件事还没完,他们还需要面对更多的挑战。
“我们去茶馆歇歇脚吧。” 玄寂轻声说道,语气温柔,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