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永远不可能飞越过去,人类社会就是一个披着和谐外衣的疯人院。”梅杜萨大师在霍德尔学院年度报告大会上如是说。
冬日清晨的阳光被寝室楼前高大的冷杉分割成美好的色块,将霍德尔学院干净的雪地染成金色,偶尔路过寝室楼外的皮靴踩在雪地发出咯吱咯吱的摩擦声。
窗外是寒冷的白雪,窗内温暖如春。
520寝室众人惬意地躺在床上读着今天的号角报。
昨晚派对的宿醉让他们有些不适。
麦克斯在阳光下懒洋洋地舒展着腰背,打破了持久的沉寂,“各位假期都有什么安排?”
皮蓬.麦克达克缓慢抬起手,“没有安排,躺在寝室里看雪景。”
矮人从抽屉里拿出一堆卡卷,上面的画面中涂鸦着鲜艳的马戏团标志,“我听说怪胎马戏团来到穹窿王城演出,咱们过去凑凑热闹怎么样?”
麦克斯接过迎面抛来的两枚夹心热狗,将其中一份递给皮蓬,“你就不能出门走走吗?再躺下去你的四肢都要退化了。”
炼金师则是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直接瘫进柔软的厄拉马尔沙发当中,“你以为我是因为懒所以不出门吗,我是怕当幸福来敲门时,我万一不在家怎么办?”
感受着香肠复杂的香料味道,麦克斯缓缓喝一小口浅绿色的龙鸣谷果茶。
浓郁的果香与微酸的气泡在舌尖舞蹈,将味蕾全部打开,宿醉后的乏力感也跟着渐渐消退。
新鲜出炉的报纸头版头条上用骇人的大字体写着《暴风城中失踪人数持续上升!》
紧跟着是两行小字。
“两个月内主城区失踪人口18人,郊区累计失踪人口36人!”麦克斯小声地读着报纸上的内容。
吱嘎一声房门被推开,夜玫.乌多米尔手里提着报纸,一身运动装将她的曲线勾勒得更加,因为刚刚运动胳膊腋下出了不少汗。
雪白的牙齿和五官在阳光下格外爽朗,完全看不出昨晚参加了一场酒精派对。
她披上外套凝重地说道,“号角报今天的头。。”
看到几个人手里也都拿着报纸,直切主题,“报纸上的失踪事件,我感觉没有那么简单。”
随即一本正经地看着众人。
卡琳娜嘴里叼着一块披萨,醇厚的芝士条在嘴角与手指间扯出一道曲线,摇摇欲坠。
女人小心地探出脖子,一点一点将香肠及肉块塞进嘴里,直到薄饼以不可思议的饱和度将嘴撑得溜圆,这才心满意足地倒在沙发上。
夜玫坐在麦克斯的床上指了指报纸,“我觉得这里面一定有不为人知的秘密。”
皮蓬.听到这里也来了兴趣,从床上跳起来问道,“怎么不简单了?我看看有什么秘密?”
“你们没听说么?特工部的学姐昨天吃饭时悄悄告诉我,失踪的54人中有很多都是霍德尔学院的学员!”夜玫担心地环顾四周。
麦克斯倒是想到昨晚自已上厕所时察觉到的异常,午夜时分的窗外似乎有悉悉索索的脚步,像是脚蹼踩在沙子上的摩擦声。
还不等细想,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三位穿着灰色制服,戴徽章软帽的帝国警察走进房间。
留着络腮胡的寝室管理员对众人说道,“几位警官有事情想要询问你们。”
格萨尔条件反射似的看向几人的肩章,初到穹窿王城时被冒牌警察敲竹杠的经历让他至今对这些“灰皮狗”仍然保持偏见。
为首者是个不苟言笑,略微有些秃顶的中年男子,他眼角皱纹明显,双眼却炯炯有神。
一边打量着房间一边沉声问道:“你们认识米哈伊尔.霍克曼吧。”
听到这个名字,众人眼前下意识地浮现出米哈伊尔飞扬跋扈的面容,那个阴郁的青年完全没有贵族的优雅与从容,反而像是被宠坏的孩子。
每天除了利用权力欺压其他新生之外,唯一的爱好就是戏弄来自毗罗奴部落的玛丽.安托瓦。
起先他只是以公爵夫人的美梦吊着女孩,当新鲜感渐渐消退后竟然直接将其丢给侍从,任由他们蹂躏。
无论是心底钟情于玛丽的格萨尔,还是与玛丽来自同族的卡琳娜,在听到这个名字时,全都忍不住皱起眉头。
皮蓬在这些人中社会阅历最丰富,他先是示意夜玫带着卡琳娜回自已的寝室,随即不置可否地问道,“警长先生,请问霍克曼先生怎么了?犯罪了吗?”
“你们不用回避,我有同样的问题要咨询你们。”中年警官看向夜玫的眼神森然,瞳孔里流出不容置疑的神色。
空气中弥漫着凝重的氛围。
“米哈伊尔.霍克曼失踪了,具体失踪日期还在调查。”然后他环顾了一圈,将众人的表情暗暗记下。
“根据他父母的陈述,米哈伊尔.霍克曼于12月15日,也就是出现第一位失踪者的前夜回到家,当时并未与家人产生任何口角。”
“根据管家的陈述,在随后几天里,老人曾多次敲门,试图提醒霍克曼下楼吃饭,但房门始终没有打开。”
听到这里,众人不由得疑惑。
“但当时为什么不报警呢?”麦克斯话音未落便被对方打断。
“是我在问你问题!”中年警官铁青着脸,随即傲慢地补充道。
这时站在他身后的一位年轻调查员微笑着补充道,“你们也知道,这群贵族的脾气总是让人难以捉摸。”
相比于警长咄咄逼人的气势,年轻调查员的解释显然更加容易让人接受。
“米哈伊尔.霍克曼的家人说,过去也曾发生过类似的事情,就没有引起重视,直到今天才想要报案。”
年轻调查员耸了耸肩膀,与警长的纯银材质不同,他的肩章呈现一种古朴的黄铜色,看起来老旧破败。
“根据校方的实习报告,你们曾经一路前往凯尔吉沃特港口,并在海子遭遇了怪物袭击。”中年警长从掏出随身笔记,翻动着黄色的页纸问道。
“他们不是怪物,而是旧日支配者的眷族——深潜者。”夜玫想要及时纠正男人的说法。
对方却冷冷地说道。“这些话你留着和教会说吧,我们只关心米哈伊尔.霍克曼在这次实习过程中有没有受到什么伤害!”
“可怜的公爵夫妇表示,最后一次见到他们的儿子回家时,霍克曼整个人显得非常慌张,或者说。。疯狂!”
“并没有,遇到危险他永远躲在最后。”卡琳娜想到那张令她厌恶的脸,皱起眉不耐烦地说道。
“我们怀疑他的海子之行和失踪有着直接关系。”面容温和的年轻调查员眉眼中永远带着淡淡的笑容。
“如果真的是这次宝具海的实习导致了霍克曼失踪,那些没有去过比尔吉沃特港而失踪的人又怎么解释?”夜玫说着将报纸递到警长眼前。
对方大致扫了一眼后不耐烦地说道,“小姐,我需要提醒你的是,那些生活在郊区贫民窟里的蛆虫每年都会离奇失踪,他们或许是加入了黑乌鸦,或许是在为钩手帮做着什么见不得人的工作。”
“但这和我们调查的米哈伊尔.霍克曼失踪案没有任何关联,至于那些数字嘛,毕竟报社总是喜欢小题大做。”
“可你不正是为了连环失踪案而来么?”卡琳娜心底渐渐萌生出一股不祥的预感。
面前神情孤傲的男人显然不像是关心底层居民死活的那种人。
“我们是受到霍克曼公爵的请求,调查他的儿子——米哈伊尔.霍克曼的失踪案,至于其他的失踪的人口则和我们无关。”警长毫不掩饰的言论让众人惊愕。
“铁十字街附近每一个荆棘丛生的山坡以及地下管道都被我们找过。”
“池塘、小溪、灌木丛,地方管理员甚至检查了下水管里是否有隐蔽的兽窝和洞穴,但尽管我们将那里翻了个底朝天,一切似乎都是白费力气。”
男人说完这番话后拍拍褶皱的上衣,侧头看了眼灰眸的年轻调查员。
“看来这里不能给我们提供什么有用的线索,你留在这里给他们做一份笔录。”
等到一脸漠然的警长离开后,年轻调查员温和地笑道,“大家不用紧张,我们只是例行询问。”
“其实我也很想帮助那些失踪人口,如果你们能提供有用的信息,我想对他们支离破碎的家庭会有莫大帮助。”
这位调查员和麦克斯一样留着黑色的头发,五官立体鼻梁挺拔,那双灰色的眸子给人一种难以描述的深邃感,就像古老森林里幽深寂静的湖泊。
只不过那撇小胡子让他看起来颇有喜感。
调查员询问他们是否可以把海子行动的经过详细和他描述一遍。
于是麦克斯将那几日的经历从头到尾叙述了一遍。
从踏上比尔吉沃特港口讲到他们在风暴中遭遇黑湖之神,接下来如何在深渊人面虱的攻击下虎口脱险,又是如何误打误撞进入到里世界,最后在深潜者包围中逃出生天。
那名黑发调查员虽然听的津津有味,却并没有在笔记上作任何记录。
“你们提供了很多之前信息的空白,但我不会向上汇报,因为那样你们将面临教会的第二次调查,而我也不想让他们抢在警署前面破案。”
皮蓬露出怀疑的神色,“你们帝国警察署说话都这么直接么?”
对方完全没有刚才那位中年警长的严肃,笑嘻嘻解释道:“哈哈哈哈,这只是我的个人习惯,既然你们告诉了我这么多情报,那我也透露给你们一些信息。”
男人从空间戒指中取出公文包,小心地抽出一沓尸检报告。
窗外不知什么时候下起了鹅毛大雪,阵阵寒意涌入寝室。
“什么!他们都死了?!”麦克斯愣愣地看着眼前的尸检报告,黑发调查员的话像是一记晴天霹雳,惊得在场众人连续张了几次嘴,最后却都说不出话来。
“我只能说,目前警署发现的已知失踪者全部死亡,而且都是自杀!”
众人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对方似乎很满意他们错愕的表情,继续说道,“从现场痕迹来看,他们是在一种疯狂状态下自杀,然后被人取走了某种脏器。”
疯狂状态。。取走脏器。。
这些极端的名词是如此刺耳,仿佛轻易就能将生活平静的面具撕破,露出里面残忍血腥的本质。
“是的,一种宗教式疯狂,相信你们应该很熟悉这两位。”调查员说着将其中的两张硬卡纸递给众人。
报告上简洁地写着“心脏缺失”“肾脏缺失”的字样。
调查员猛地吸了一口香烟,“温迪戈先生被发现在自已家中,头部遭受剧烈撞击导致大出血,临死前他将脑浆和血液在墙上画出只有疯子才能想象出来的画面。”
“另一位福尔摩斯小姐将自已淹死在了一个水盆里,我们在废弃工厂中发现她赤裸的尸体时,脸上仍挂着满足的笑容。”
两人都是和他们乘船前往宝具海的霍德尔学院同学,夜玫甚至曾经连续几天与福尔摩斯小姐坐在同一张桌子吃午餐。
手中生硬冰冷的验尸报告加上探员的描述让众人浑身战栗,似乎那邪教仪式般的血腥场景就出现在自已面前。
麦克斯甚至可以想象男人在墙上撞击的声响,那富有节拍的律动在墙上留下红色黄色交织的荒诞图案。
至于美丽的福尔摩斯小姐,当她脱光衣服跪在满是铁锈的油桶前时,似乎早已接受了宿命,义无反顾地将脸埋水盆。
柔软的长发在水中散开,整个人一动不动直至溺死。
“好了,女士们先生们,感谢你们的配合,如果有进一步的消息,希望你们随时联系我,同时,一个月内最好不要离开国王谷,警署可能随时联系各位。”
黑发调查员最后叮嘱道,随后转身打开门想要离开。
格萨尔急忙跟在后面追问,“等等,你为什么告诉我们这么多?”
对方苦笑着再次点燃一根香烟,“你们知道十七年前轰动穹窿王城的那场连环杀人案件么?”
皮蓬.麦克达克疑惑地问道,“就是那个连杀了五位女子,有的取下心脏,有的拿走胃部的连环悬案?”
麦克斯对那件轰动整个奥瓦坎王国的杀人案也有一些印象,即使过去了很多年,建木镇的家长们仍旧拿它吓唬不听话的孩子。
“其中一名受害者就是我的母亲。”男人沉重地猛吸了口香烟,浓雾般的烟尘飘过他棱角分明的面孔,像是一尊烟雾笼罩着的泥塑神像。
“我仔细研究过那起案件,并确定他们是一个有预谋有组织的邪教团体,否则不可能以同一种手法,同一个时间杀掉五个人。”
“而这次的受害者和17年前的悬案几乎一模一样,都是被拿走了内脏,只是数量更多!”
“我猜测他们是要举行更加盛大的祭祀仪式,我必须在邪教得逞之前抓到他们!”男人嗓音浑厚,既像是说给众人,也像是在说给自已,随即消失在走廊尽头。
想到那些诡异的自杀画面和残缺尸体,几个人只觉得浑身冰冷。
麦克斯猛地打了个哆嗦,想起在凯尔吉沃特发生的一连串惊心动魄的历程。
修格斯工坊;突如其来的风暴;黑湖之神;苍白面具般的深渊人面虱;还有那些倒挂在洞穴中沉睡着的深潜者。
冥冥之中,似乎存在着某种未知的力量搅动着众人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