戌时的梆子撞碎夕阳时，我盯着铜鎏金香兽口中逸出的青烟，芙蓉帐暖融的沉水香里藏着一缕苦杏仁味，像暗夜里爬过枕边的蝎子尾针。
"贵人，刘娘娘差人送来的血燕。"流云捧着剔红漆盒的手背泛着青白，指节抵住盒盖暗扣处三点淡红朱砂——尚宫局验毒标记。
我着象牙柄银签挑开盏中燕窝，黏连的丝缕在烛火下泛着诡异的蓝光："昨夜咸福宫换下的香灰，可收着了？"
"按您吩咐混在御花园新土里。"李贵人广袖轻振，腕间五毒银镯咬住月光，"钦天监郑大人家的小妾，上个月在宝华殿供过七盏长明灯。"
菱花窗外忽起喧哗，十六盏琉璃宫灯逶迤如赤蛇。贵妃襦裙上的孔雀尾翎掠过门槛，将我的影子钉死在万字不到头的地锦纹上。
"苏妹妹夜不安枕？"鎏金护甲勾起青瓷枕畔的《神农本草经》，书页停在"苦杏仁"词条，"本宫新得的安息香倒是宁神，可惜…"她偏头咳出朵染血的素帕，"与有孕之人犯冲。"
我盯着帕角若隐若现的竹叶纹——那是赵太医惯用的绣样。昨夜溺毙之人，此刻的血迹却在贵妃指间盛开成曼陀罗。
"娘娘慈悲。"我扶正她发髻欲坠的九鸾衔珠簪，指腹蹭过簪尾细如发丝的裂痕，"听闻慈宁宫佛前少了一尊鎏金药师像，这簪头嵌的绿松石...倒像是佛前贡品的成色。"
贵妃瞳孔骤缩，袖中滚落个掐丝珐琅香囊。浓烈的白檀香混着龙脑冲开血腥气时，系统提示在眼前炸开猩红倒计时：【戌时三刻揭穿安神香秘密，剩余半时辰】
亥初更鼓穿透窗纸的刹那，外头忽起惊叫："走水了！尚衣局走水了！"
"流云！"我劈手打翻鎏金烛台，蜡油泼在地砖裂璺处燃起幽蓝火焰，"抱三公主去惠妃处，就说...说七星莲纹襁褓被火星子燎了边角！"
火光照亮李贵人陡然惨白的脸："姐姐怎知...今日尚衣局在熏七星莲纹的料子？"
我攥紧袖中物证库钥匙，那是今晨从溺毙赵太医腰带暗格里撬出的。锁芯沾着的紫铆粉末，此刻正在火光里泛出西域剧毒特有的孔雀蓝。
"贵人万安。"刘贵人贴身宫女跪在浓烟里，高举的乌木托盘上卧着断裂的翡翠簪，"我们娘娘说物归原主。"
簪头雕琢的并蒂莲心，赫然刻着御用监为纯妃打造的标记——那位三年前难产而亡的西域美人，棺椁里陪葬的正是这种浸过紫铆粉的翡翠簪。
"本宫来得巧了。"皇后翟衣上的金凤吸饱了火光，"苏贵人既协理六宫，这走水的事..."镶东珠护甲划过我颈侧跳动的血脉，"该给个交代不是？"
滚烫的灰烬落进茶盏，褐色残渣里浮出两片黧黑花瓣。我忽的记起去年秋狝，皇上猎的白鹿眼里插着同样乌黑的曼陀罗——那日负责烹鹿血的，正是刚擢升的刘贵人胞兄。
"回娘娘。"我跪地时悄悄碾碎袖中纸包，苦杏仁粉混着沉香灰渗进砖缝，"臣妾查证这火源乃是...西域进贡的龙延香遇潮自燃所致。"
贵妃的赤金护甲蓦地刺破我掌心："妹妹真是博闻强识，连二十年前断绝的龙延香都识得。"血珠坠入香炉的刹那，系统音乍响：【任务完成！读心术开启】
混乱间，皇后发间的点翠凤钗突然开口：【这贱人果然认出紫铆粉，看来要提前送郭嬷嬷出宫】
刘贵人绣鞋尖的珍珠无声嘶喊：【翡翠簪里的砒霜怎会变成乌头？定是李贵人的婢女调了包！】
"既然查清是天灾..."皇后转身时长长翟衣扫过香炉，"就把这些晦气东西扔去化人场罢。"
我望着被内监抬走的残香，读心术捕捉到焦炭里无数冤魂的哀鸣。那截未燃尽的香木分明刻着钦天监秘纹，龙延香之说不过是暴风雨前戏的帘幕。
更阑人静时，流云抖开沾着火星子的襁褓。七星莲纹夹层里，半张焦黄的《推背图》残页正在冷笑，墨迹勾勒出的婴孩轮廓，眉心点着与清婉相同的胭脂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