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万丈玄冰之下。
冰渊深处传来亘古不息的呜咽声,凌天指尖跳动的炎龙火苗照亮前方甬道。苏媚儿颈间玄冰吊坠突然发出尖锐嗡鸣,在冰壁上投射出青丘星轨。
"凌天哥哥,我们到了。"两人驻足在万丈冰崖边缘,下方翻涌的玄冥寒气凝成无数冰晶触手。
凌天将炎龙之气凝聚于眉间,双目顿时燃起赤金色火焰。透过层层寒雾,他看见冰渊底部蛰伏着一座巍峨宫殿。
“焚身”
“玄冰体”
两人开启了护身法诀,纵身跃入冰渊。下落过程中,苏媚儿九尾绽开如雪莲,玄冰之气凝结成玉盘托住他们双足。
渊底。
只见眼前千层冰阶自渊底盘旋而上,通体由剔透的玄冰雕琢,阶面浮刻着青丘古族图腾。十八根鎏金冰柱撑起穹顶,柱身缠绕的星辉锁链折射寒光,在殿门投下流动的好似点点星河。门扉镶嵌万载寒玉,表面流转着青丘符文,百米高的冰晶门环形如双月交叠,溢出柔和的霜色光晕。殿顶飞檐垂落冰晶帘幕,每颗棱柱都封印着狐火碎屑,幽光流转间似有狐仙在殿宇间穿行。
"这是...青丘女帝的葬魂殿?"苏媚儿尾尖扫落冰晶,九尾不自觉地蜷缩起来。
凌天抓住她微微颤抖的手,炎龙之火顺着凌天手掌把温暖传递给她,这才让她稍稍心安。两人走上冰阶。冰阶表面的玄冰开始渐渐融化。
随着愈发靠近大殿,凌天竟感觉到丝丝寒冷,丹田处的炎龙之息却开始躁动,当他们踏上殿前广场时,凌天体内炎龙之魂竟自主飞出,在半空化作百米炎龙。
"昂——"
一声龙啸震碎覆盖在主殿门上的万年玄冰,露出门扉上纠缠的冰凰浮雕。冰凰双目陡然睁开,口中喷出足以冻裂元婴修士的太阴寒气。
“焚身!”
“焚海!”
凌天双臂瞬间覆盖龙鳞,周身爆发出龙炎护体!他双臂交叉挡着迎面袭来的冰息,赤金色血液顺着手臂滴落,在冰面上灼烧出密密麻麻的窟窿。
"快!"他脖颈青筋暴起,背后浮现炎龙之影。苏媚儿会意,咬破舌尖将精血喷在门环上。鎏金门环化作双生狐首,接着苏媚儿祭出祖母留在她识海的残破帝印,只见双生狐首衔着帝印嵌入凹槽。
帝印嵌入的瞬间,整座冰渊剧烈震颤。门缝中溢出的青光将苏媚儿包裹,她回头望见凌天却被反震之力掀飞,后背重重撞在冰雕修罗像上。
“噗!!”凌天一口鲜血喷出!
"快进去!"凌天抹去嘴角血迹,"我守着你!"
殿门缓缓关闭。
随着光芒消散,苏媚儿这才看清殿内构造,大殿穹顶垂落万道冰棱,折射着渊底寒光在玉砖地面流淌成河。三十六根冰柱通天彻地,柱内封印着流动的狐火,狐火透过琉璃质地的冰层在大殿中央交织成九尾天狐虚影。西壁浮刻的青丘符文自行游走,每一笔划都迸发月华清辉。地面如镜倒映着飘渺云气,时有冰晶自虚空凝结成幼狐形态,嬉闹间散作细雪簌簌而落。最前方好似一堵堵冰晶之墙,冰墙之后本应是王座的位置却好似一口冰棺。
“咚!”
“咚!”
“咚!”
殿内传来空灵钟声,九重冰晶结界在苏媚儿面前依次打开。最后一重结界落下,苏媚儿看清了,冰棺里躺着的是初代青丘女帝!
苏媚儿缓缓跪下,“青丘,九尾苏媚儿,见过女帝大人。”
“咚!咚!咚!”
苏媚儿对着冰棺磕了三个响头后并没有抬头,而是流着泪开始诉说青丘一族最后的悲歌。
突然一股柔和力量托着苏媚儿站立起来,只见冰棺上凝聚出女帝残魂。
“媚儿,吾的孩子,受苦了...”一个极其温柔的女声从残魂口里飘出。
再次听到青丘族人的声音,苏媚儿扑到了女帝冰棺旁,“哇”的一声哭的更大声了。
女帝残魂没有再说什么,就是静静的听着苏媚儿哭,她知道现在的她压抑太久,需要释放。
过了好久,苏媚儿也缓过来了,看着女帝残魂,不好意思的红了脸。
“吾的孩子,拥有九尾天狐血脉之人,愿意接受吾青丘传承的考验吗?”
“媚儿愿意!”苏媚儿重重的点头道。
“考验共两关,一是问心,二是问情,通过者将获得完整青丘帝印传承,前途不可限量......”
“要是没通过呢?”苏媚儿问到。
“永眠幻境...”女帝残魂之声轻飘飘的传来。
想着青丘一族的血债,苏媚儿没有丝毫犹豫。
“女帝大人,请开始吧!”
「九天玄女铸灵台,万世为鉴溯轮回,问心问情,敕!」
梵音落下,画面变幻。
冰晶在苏媚儿睫羽上碎裂时,她听见了幼狐的呜咽。掌心传来温热的触感,垂眸看见只雪色幼崽正蜷在臂弯,额间未成形的青丘狐纹泛着幽蓝光晕。远处传来青丘王城特有的钟声,微风吹过却裹挟着浓烈的焦糊味。
"少族长快走!"
浑身染血的妇人突然从断墙后扑出,用脊背挡住破空而来的毒箭。
苏媚儿认出这是照看她长大的乳娘,妇人胸前还别着去年生辰自己送的冰莲章。毒箭穿透妇人胸膛的瞬间,冰莲章炸成万千碎片,妇人用血在空中凝成符咒:"带孩子们进地宫..."
突然怀中的幼狐重若千钧,苏媚儿踉跄跪地,发现幼崽后腿钉着幽冥锁魂钉。九面冰镜自八方升起,映出不同炼狱:
东镜里,梳着双髻的小狐女正被三个修士按在丹炉旁,他们用银钳拔下她的乳牙:“天狐幼齿可是炼制驻颜丹的至宝!”
西镜中,执掌刑罚的九长老被铁链穿透琵琶骨,正用最后气力朝她嘶吼:"少族长快走!别管我们!"
最刺目的是南面冰镜——十二位青丘祭司围坐在往生阵中,他们正在自焚神魂催动禁术。
"请少族长接住这缕命火!!"
大祭司燃烧的手臂指向苍穹,火光照亮苏媚儿绣着青丘图腾的衣摆,"王城可焚,传承不可绝!"
苏媚儿踉跄后退,足跟撞到块温热的物体。那是具青丘少女的尸体,她手里还攥着柄折断的冰剑。少女耳边带着冰晶花,这是守卫军统领之女,上个月刚在演武场赢了她三招。
素心婆婆的残影从灰烬中浮现,枯手捧着半卷《青丘药典》:"老身试了七百二十种药方,终于找出解除噬魂蛊的法子..."话音未落,她后背突然炸开血洞,天妖宫修士的勾魂索穿透心脏,"少族长...护好..."
药典残页纷飞如蝶,每片都映着青丘孩童的笑靥。苏媚儿伸手去接,却怎么也抓不住。怀中的幼狐突然口吐人言:"阿姐...你说过要带我去看昆仑的雪..."
话未说完,幼狐突然发出尖啸,幽冥鬼火顺着锁魂钉爬上苏媚儿手腕。一个不知名的声音在火中流淌:"断妄念,斩心缘,方证无情道。"
就在苏媚儿不知所措之时,西面冰镜轰然炸裂,九长老的残魂挟铁链破空而来:"妇人之仁!若不是你偷换了阵眼!护城大阵怎会崩溃!"
坐在往生阵中的祭司们也同时睁眼:"请少族长接火!"
此时怀中幼狐瞳孔突然映出十万狐魂,每道魂魄额间都跃动着微弱的命火。苏媚儿颤抖着抚上心口,触到枚冰晶凝成的青丘族徽——那是祖母在其礼时送她的。族徽中浮现的画面让她窒息:自己躲在祭坛后,偷换了阵眼中的千年冰髓,为给病重的幼弟续命。
"原来我才是罪魁祸首..."她踉跄跪地,九尾在鬼火中片片焦黑。往生阵中的祭司们开始灰飞烟灭,大祭司燃烧的手指距她眉心仅剩三寸:"接住命火!青丘需要清醒的领导者!"
往生阵的火焰骤然黯淡,大祭司燃烧的手指几乎触到她眉心:"少族长!"十二位祭司同时灰飞烟灭,最后的嘶吼震碎北面冰镜:"青丘需要的是领导者,不是忏悔者!"
怀中的幼狐突然发出笑声,幽冥鬼火己蔓延到苏媚儿心口。她低头看见孩子瞳孔里映出的倒影:王城废墟上飘荡着十万狐魂,每道魂魄额间都亮着微弱的命火。
"大家...都是因为我..."泪珠坠地的刹那,苏媚儿做出了选择,她咬破舌尖,精血在空中绘出往生禁术的第十三道阵纹:"我以九尾为柴,燃尽这一世罪孽!以我之魂,换他们的轮回!"
九尾轰然炸裂,每根尾骨都迸发出冰蓝色命火。乳娘消散前的冰莲章碎片聚成铠甲,九长老的铁链化作星光缠绕幼狐,十二祭司的余烬凝成火种投入阵眼。当初代女帝的虚影从烈焰中浮现时,苏媚儿正将最后一簇命火按进幼狐心口。
"问心,何解?"
苏媚儿抱起不再被鬼火侵蚀的幼狐,任他吮吸自己渗血的指尖:"心在众生泪里,在未亡人掌中,在..."她望向朱雀大道尽头升起的朝阳,"在每个青丘子民来世的第一声啼哭中。"
“有大家,才有青丘,斩心独活,非我之道!”
女帝幻影应声而碎,化作星雨没入她眉心。传承殿降下九尾天冠时,苏媚儿听见十万狐魂的私语。她抬手触摸天冠,却在冰冷的宝石上触到乳娘胸前冰莲章的温润,触到九长老教她剑术时的老茧,触到那个爱戴冰晶花的阿姐在演武场扬起的冰尘。
问心,无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