瀚海阑干百丈冰，一队商驼正踩着月牙泉的碎影前行。沈青崖突然扯住缰绳，掌心铜制罗盘的磁针正疯狂指向流沙深处。谢沉璟的剑鞘劈开沙丘，黄沙退潮般露出半截青铜浑天仪——本该镶嵌二十八宿的凹槽里，填塞着数百颗刻工部印记的算珠。
"天顺年的观星台该立紫金山。"他转动破损的赤道环，齿轮咬合处迸出靛青火花，"你们倒是把测天仪器改成了量劫法器！"
沙暴毫无征兆地掀起，十二匹陶制骆驼从沙中跃出。中空的驼峰里射出淬毒袖箭，箭尾拴着的不是翎羽，而是成串镶金狼纹的户部官票。沈青崖的药锄劈碎驼首，陶片里滚出浸泡桐油的《边关粮草簿》，朱砂标注的正是三日后运粮队的路线。
绿洲残破的烽燧台上，谢沉璟正用剑尖挑开浑天仪底座的暗格。沈青崖忽然将罗盘掷向夜空，北斗瑶光星的位置赫然悬着盏青铜孔明灯——灯面绘制的《河图洛书》间，嵌着七颗漠北特有的狼眼石。
"那不是星。"她甩出银针击碎孔明灯，坠落的灯架里掉出成卷的靛青毒绸，"是工部去年报损的'天灯传讯'机关，灯油里混着苗疆尸蜡。"
燃烧的残绸在沙地拼出金狼图腾，图腾獠牙处突然裂开沙坑。二十具缠着锁链的干尸破沙而出，每具尸首的脊椎都被替换成精钢机簧，关节处钉着《军械司密档》残页。
"弘治年的戍边将士该裹革还乡。"谢沉璟斩断干尸脖颈，断裂的钢骨里喷出靛青毒雾，"你们倒是把忠魂烈骨炼成了提线傀儡！"
沙丘尽头忽现城池轮廓，沈青崖的银针却先一步刺入向导后颈。被药效逼出的蛊虫在沙面挣扎，虫腹裂开时吐出的不是丝线，而是半幅《玉门关暗道图》。
"海市蜃楼该映蓬莱仙山。"她碾碎蛊虫，靛青汁液在沙上绘出真正的路线，"你们倒是把幻境做成了索命路引！"
谢沉璟劈开幻城虚影，精钢骨架间悬挂的并非灯笼，而是三百颗风干的守关将士头颅。每个天灵盖上都刻着微雕的《长城烽燧图》，眼眶里塞着倭国特制的硫磺火丸。
"正德三年扩建关城时，工部说要换新式狼烟台。"他挑起颗头颅对着月光，颅骨内壁用血写着"小心龙脉"，"原来新式烽火，烧的是将士的忠魂！"
枯死的胡杨林里，沈青崖正在刮取树皮上的靛青菌丝。谢沉璟的剑锋突然刺入树干年轮，劈开的木芯中流出粘稠黑液——数百只铁甲虫正衔着《屯田册》残页从树洞涌出。
"嘉靖年的屯田令该养民生。"他斩断虫群去路，斩落的虫足竟能自动拼成金狼图腾，"你们倒是把沃土良田种成了养蛊皿！"
林深处传来驼铃闷响，两人追着声响掘开沙堆。五具镶金狼纹的棺椁呈梅花阵排列，棺内铺着的不是锦衾，而是工部特制的防水火烷布。沈青崖挑开尸首的蒙面黑巾，溃烂的面皮下赫然是十年前失踪的钦天监官员。
"原来观星官不是夜坠摘星楼..."她掀开尸首官袍，脊椎处嵌着青铜浑天仪部件，"是被做成了活体星图！"
残阳城断壁前，谢沉璟正擦拭剑锋凝滞的毒砂。沈青崖突然将罗盘按在城墙箭痕处，三百年前的夯土里竟渗出新鲜血珠。剥落的墙皮下露出精钢骨架，每根横梁都刻着《工部营造则例》的篡改批注。
"永乐年的边城该用三合土。"她劈开女墙，中空的墙体内悬挂着成串倭国忍具，"你们倒是把护国长城筑成了通敌云梯！"
城楼突然传来羯鼓声，十二面镶狼首的铜盾自垛口升起。盾面《耕织图》突然裂开，射出淬毒的铁菩提——每颗暗器都刻着微雕的《边军换防时辰表》。
谢沉璟的剑风扫落暗器，在城墙烙出北斗七星阵："该让这星图照照你们的狼子野心了！"
黑水河畔的祭坛上，青铜浑天仪正在自动运转。沈青崖挑开二十八宿方位的封蜡，每个星宿凹槽里都蜷缩着具童尸，手捧的《璇玑图》残页正渗出靛青毒液。
"成化年间的龙脉说该护国运。"她劈碎紫微垣方位的童尸，尸身里滚出成串工部特制的镇龙钉，"你们倒是把社稷命脉改成了养毒皿！"
谢沉璟突然割破掌心，将血抹在浑天仪枢轴。鲜血顺着经纬线游走，在仪面汇成完整的《塞外龙脉图》。图中标注的七处泉眼，正是昨日沙暴中现身的幻城方位。
"原来十五年前的黄河改道..."他剑指龙脉图的断点，"是要把大明的气运引向金狼部！"
烈日当空时，沈青崖正在黑水河源头配药。谢沉璟劈开河床巨石，裂缝中涌出的不是泉水，而是成串工部特制的避水珠——每颗珠内都封着滴猩红，遇空气竟化作《边塞屯兵图》。
"弘治十二年的治水策该疏浚河道。"他将避水珠掷向祭坛，珠裂时腾起的毒烟在空中拼出金狼图腾，"你们倒是把定波神珠炼成了招祸引！"
祭坛突然地动山摇，浑天仪裂成两半。枢轴处升起具缠满金线的木乃伊，裹尸布上绣的正是倒转的《璇玑图》。沈青崖银针挑破尸首印堂，涌出的不是脑髓而是凝固的靛青蚕砂。
"该让这八百西十字回文..."谢沉璟斩断裹尸布，经纬线寸寸断裂时露出尸身真容——竟是二十年前主张重修黄河堤的工部侍郎，"重归天地正道了！"
黑风暴再起时，谢沉璟正在焚烧浑天仪残骸。沈青崖将最后瓶解药倒入河源，靛青毒液褪去后，浮起的不是鱼虾，而是三百枚刻着生辰八字的工部官印。
"永乐的官印该铸蛟龙钮。"她挑起枚印章，印钮裂开处露出半幅《皇陵机关图》，"你们倒是把朱砂印泥混成了噬心毒！"
谢沉璟突然割断腰间锦囊，母亲缝制的《山河社稷图》在风中展开。丝线遇毒血自动重绣，最终呈现的竟是完整的《金狼部布防图》。
"该北上了。"他将残图收入剑鞘，"让那些躲在蚕茧里的魑魅知道——"剑锋指向逐渐晴朗的天穹，"大明的经纬，从来都是拿忠魂烈血绣出来的！"
落日熔金时，最后一缕毒烟消散在黑水河。下游漂来半截东瀛战船残骸，船板缝隙间卡着本《工部密档》，封皮血书"璇玑未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