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清言抓起他肩膀摇晃,“洛玉,快醒醒,快醒醒!”
没有用,他像个木偶一样。
她拉他,他迈不开脚,像木桩一样钉在地上。
一块石头正对着他头顶落下来,洛清言没办法,情急之下伸手去挡。
“啊”
石块砸在她手上,鲜血瞬间沿着手背流下来,有一滴落在洛玉的脸上。
洛清言的血,在他脸上,顺着眉毛慢慢往下流,被睫毛挡住,流向眼尾,又顺着眼尾往下……
就在这滴血慢慢淌过他脸颊的时候,洛玉清醒过来。
他清醒过来后,第一时间发现洛清言手上的伤。他拿起她的手,满眼心疼地看着她。
矿山就在这时恢复了平静。
没人知道这是为什么。
洛清言和洛玉两个人平安走出矿洞的时候,所有人都难以置信。
洛向德抹掉一把喜极而泣的眼泪,举起洛清言的手,面向着他的一众劳工,“大小姐出生的时候,天降祥瑞,那时阿婆就说过,她是我们洛家的,福星!”
“福星!福星!”
大难不死,又保住了矿洞的劳工们,跟着洛向德一起大喊起来。
洛清言不大相信,什么福星之说,她觉得,矿山平静下来,只是一种巧合。
但她能明白父亲此举,意在为她日后继承族长之位铺陈,所以,也不好说什么。但是,面对一张张动情欢呼的脸,她觉得无地自容。
洛家矿场背后,那座高耸如云,崖壁刀切斧刻的山峰,就是玉简峰。
洛家人不知道,就在刚才矿难发生之际,玉简峰上的皇家矿场里,也经历了同样的事,且情况比这里严峻得多。
一位京城来的守备,死在了矿洞里。
洛玉身上伤势严重,鲜血染红了大半衣服。
在欢呼的人群中,他呆呆地望着玉简峰,唇色苍白虚弱。
洛向德看到女儿手上受了伤,未多耽搁,便着人驱车下山。
镇上药铺的掌柜,一见是洛家当家的来了,丢下算盘迎出柜台。
掌柜的先是看见一个半身都是血的年轻人,他怔了怔,行医多年,他一眼看出这年轻人情况不好,若不及时医治,怕是……
但又见洛向德如此紧张地,护着大小姐受伤的手,掌柜的略犹豫了下,看了一眼洛玉,仍是转身,先行给洛清言诊治。
洛清言从小到大,小磕小碰的不少,但她毕竟是养尊处优的大小姐,真正厉害的伤,是一次也没受过。
这次那块石头,几乎砸断她手背,确实疼得她龇牙咧嘴,也顾不上其他。
洛玉乖顺地站在一边,所有人都围着洛清言,这使他看起来,像个没人要的孩子。
他也紧张洛清言,看到她上药痛呼的时候,很想上前轻轻抱住她。
但是他太虚弱了,只是心绪这么一点的波动,额头冷汗便涔涔落下。
就在所有人都紧张地侍弄大小姐的时候,满身是血的年轻人无声无息地倒下了,他先是用手撑着桌角,而后慢慢跪在地上,再一头栽倒。
连晕倒都没发出声音。
也难怪没人发现。
洛玉是在几个时辰之后醒来的,他睁开眼,发现自己在洛清言的床上。
屋内亮着烛火,她趴在床边,己经睡着,缠着绷带的手边,尚放着半碗汤药。
彼时这样的场景,让他没来由地心头一暖。
他晃了晃头,刚才昏睡着的时候,脑子里好像突然多出很多陌生的记忆,乱七八糟,千头万绪。
应该是做了一个奇怪的乱梦。
不知道她这样睡了多久,洛玉想起身,把洛清言弄到床上。
身体一动,才发觉自己上半身缠满绷带,低头一看,几乎裹成了粽子。
洛玉怔了怔,记起白天在矿洞,万分惊恐的时候,见到她冲进来,伸手拉自己出了深渊。
想到这儿,他唇角一动,继而把手放上她手腕,然后,白天的一幕幕便像雪片一样飞在他眼前。
这是他私心藏下的小秘密,没告诉洛清言。
只要跟她身体接触,他就能感知她的心跳、呼吸、感觉,甚至记忆。
他看到在医馆的时候,洛清言推开身边的人,惊呼着朝自己跑过来,整片雪花上都是她担忧关切的脸。
又看到她指挥着药铺掌柜给自己缠绷带,十分苛刻地要求别人,缠了一层又一层。
难怪身上如此僵硬,连抬臂都费力。
不再多想,他起身把洛清言抱上卧榻。
一向睡觉很沉的她,刚被洛玉轻轻放在床上,竟一下睁开眼睛。
“你醒啦?”,睁开眼的洛清言一见洛玉竟坐着,立刻欣喜问道。
洛玉还没答,她又担忧地坐起身,“你把我抱上来的?”。
这怎么行!他还是个伤员呢。
洛清言说着就去检查他后背的伤口。
绷带渗着血,洛清言蹙起眉,“快些躺好,可知你这么重的伤,大夫交代,恐怕得修养一两个月才好呢!”
药凉了,洛清言下床去小炉子上温药,被洛玉抓住手腕。
她以为柔弱的病号可能又有什么伤心事需要安慰,便由他抓着手,在床边坐下。
洛玉一双水波潋滟的眼睛,就这么看着她。
片刻,洛清言听到他说,“你心里不舍我,对吗?”
没头没脑的一句。
洛清言惦记着熬药,揉揉他头,敷衍哄道,“对啊,不舍得你,你这么可爱,谁舍得啊!”
洛玉看了她一会儿,放开她的手。
洛清言得了自由,正待再去温药,又听洛玉在后边哀哀戚戚说了句,“你刚才说话骗人,你分明心里在想,为什么问这样奇怪的问题。”
洛清言郁闷了,我好不容易把你救出来,这人怎么还矫情上了!
她一回头,看到他垂着眸的苍白面容,无以复加的绝世美颜,默默安慰自己,“要不是你长得好看,才懒得理你呢!”
又去温药了。
看着洛玉喝下药,洛清言让他躺下,自己也躺在旁边。
两人都睡不着,洛玉忽然问,“你有没有见过,一座像火一样的山?”
洛清言想了想,“火一样的山?没见过!”
“你在哪里见过吗?”,她问。
洛玉晃了晃脑袋,“梦里。刚才做了一个梦,梦到一座山,全是大火,我好像掉进了火里……”
洛清言想象不出那场景,料想他大概失血过多,太虚弱了吧。
想了想又问,“你真的不知道自己从哪里来吗?也不知道自己名字?”
其实她一首觉得,洛玉这样的,应该是哪家的公子,可能天生痴傻,一不小心,和家人走散了。
洛玉摇摇头,他仍在回忆那个梦,梦里那个场景非常真切,他在一阵撕心裂肺的爆体之痛中,落入汹汹的大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