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矿场的命悬一线,彻底把洛夫人吓坏了。
她一大早先是去找洛向德,哭哭啼啼地央求他,希望让族里的后辈们再去神像前祭一次血,兴许还有别的可受之人,她的清言便不必继承这族长之位了。
洛夫人哭哭啼啼,“她一个女孩子啊,哪能去挑这么重的担子,你做爹的难道就不心疼吗?”
洛向德做了二十几年族长,怎不知这担子的轻重。
但他更知道如今形势,神像不受血,便是不受,哪有再祭一次的道理。
惹恼了神灵,还不知会有什么大祸。
他叹口气,扶起洛夫人,“清言做族长,这大概就是她的命吧!”
洛夫人到洛清言院子的时候,眼圈还红着。
洛清言因为伤了手,这些时日磨不了玉了,洛向德念她受了惊吓,暂时也没给她安排下一步计划。
这让洛清言无比开心,没有功课,她又回到了以前那个,只管招猫逗狗,游湖赏景的闲散大小姐。
洛夫人带着侍女,提着食盒,里面装着刚蒸好的桂花糯米糕进门的时候,洛清言正用她那只没受伤的好手,往树上扔石子,企图把挂在枝头那几颗红彤彤的大枣砸下来。
洛夫人本心疼女儿,见她这副没心没肺的模样,又有些气不打一处来。
石子落在洛夫人脚下,她抬眼正欲发火,侧旁有人恭顺有礼地叫了声,“夫人”。
是那整日粘着她言儿的侍男。
洛夫人虽一早知道洛清言收了个颇有容颜的帷内,此次,却也第一次近旁相看洛玉。
那时,洛夫人知道自己女儿是从小娇宠坏了的,心里盘算,若是不管不顾,将她看上的男人撵了,怕是少不得要闹。
且又觉得,不过是个男人,床笫之欢,也无甚大碍,便由她去了。
不过,她的言儿,却为了这个男人,以身犯险!她不得不好好看一看,他到底何等姿容?如何蛊惑?
洛清言一眼看到母亲端着双手,而洛玉行着礼站在一旁。
她母亲的容色颇有些威慑,洛清言还以为洛玉傻乎乎冲撞了母亲,忙丢下石头跑过来。
她不知洛玉怎地这么早就起来了,明明叮嘱他,躺着好好将养。
洛清言唤了声,“母亲”,握住她双手。
洛夫人神色有些许松动。她不再看着洛玉,转而握着洛清言的手,“言儿,娘带了你最爱吃的桂花糯米糕,快趁热尝尝!”
摸到女儿手上粗糙的绑带,洛夫人差点又落下泪来。
而洛清言,顺势拉着母亲进了屋。
偷偷往门口瞥一眼,看见洛玉出门的背影。
洛清言挺奇怪,他身上有伤,这时出门,莫不是有什么急事?可是,他能有什么急事啊。
屏退了下人,洛夫人打算和女儿说些私心话。
她瞧着自己女儿,己经二十岁的大姑娘,若不是早两年便知,她必要继承族长,想这年纪,早该成婚过了人家。
洛夫人打算开门见山,她道,“言儿,我方才瞧了你那帷内……”,谁料刚开口便被洛清言打断。
“母亲,什么帷内,怎地您也如此料想?我和洛玉清清白白的!”
“嚯,清白,日日躺在一个帐内,同床共枕,你告诉我清白?”,洛夫人睁大眼睛反问。
洛清言百口莫辩,干巴巴解释道,“洛玉他只是,他还像个孩子,他根本就不懂那些……”
洛夫人更觉天方夜谭,“我瞧他样貌,想来年纪于你不相上下,看着也懂礼有节,又不是个痴傻的,怎会不通男女之事?!言儿,你莫要胡言乱语糊弄你母亲了,我有正事要说!”
听了母亲的话,洛清言也忽然记起,洛玉看起来心智不成熟,但他待人却极有礼节,那些随手而起的长恭却步,决不是一朝一夕能够养成的习惯。
难道,他真的是哪家的公子?她听说过有一种病,头部受到撞击后,会忘却往事,忘掉自己是谁。
莫不是洛玉也是这样……
正自天马行空,被她母亲拍了下脑袋,“想什么呢?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
洛清言回归端正。
洛夫人又郑重其事地问她,“言儿,你可是真心看上了那帷、那洛玉?”
洛清言觉得她母亲这架势,似要说媒似的,忙澄清,“母亲,没什么看上不看上的,他于我,就是做个伴罢了,再说,洛玉对我挺好的!”
洛夫人是真的存着,假如女儿看上了,便就收了也无妨的心思。心想,总归她是要继承族长,日后的夫君也总归要入赘,只要是个能给洛家添后的,清言喜欢的,也便够了。
没料,自己闺女却是个有色心没色胆的。
洛夫人白了她一眼。
洛清言垂首坐着,好似做了什么亏心事似的,面色发红。
洛夫人瞧着她那怂样,心想,难道自己闺女真的连男欢女爱都畏畏缩缩?难怪为了一个认识不久的臭男人,便不惜以身涉险!
她思忖着,该做点什么。
洛夫人领着侍女走了,洛清言长出一口气。
她召来侍女,询问洛玉去向,却没人知道他干什么去了。
洛清言觉得很奇怪。刚巧侍女来报,说是清平坊的掌柜托人来问,上月的账目是送到府里验,还是大小姐去坊里查核?
那掌柜大概听说了她手受伤的事,以为她身子不便,故而有此一问。
清平坊是洛家玉器的售卖坊,各地分号的货物均出自此坊,算是个总账房。
洛清言识字,她阿娘从小便教她打算盘算账,十多岁接触清平坊各个账目,从前两年开始,账目上的事,洛家当家夫妇己基本不再过问,全由大小姐着手负责了。
“去坊里验。”,洛清言说。
洛玉带伤出门,她放心不下,刚好这一路去坊上,可着人留心打听着点儿。
西南街市,算命瞎子的摊位前。
这位算命瞎子早两个月便来了清平镇,整日在街市挂一张,“占卜吉凶、摸骨算命”的布幡,却一个顾客也没有,只好每日晒太阳睡大觉。
谁料这日,一阵清风过,他觉得自己来活了!
老道腾地坐起身,一双浑浊的瞎眼,朝向正路过摊位的青衣男子,热情地招呼道,“这位公子,摸骨算命、占卜吉凶,老道识你灵根深种,要不要算上一卦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