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叶的意识体在狂暴的意念风暴中飘摇,金色的光晕一次次被撕扯得黯淡欲熄,又一次次在山河鼎的支撑下顽强地重新亮起,并且每一次黯淡后再亮起,那金光便凝练坚韧一分,范围也隐隐扩大一丝。
而他在心湖中的每一次濒临崩溃与艰难复苏,也都首接会反映在现实的身体上。躺在营帐硬榻上的洛叶,身体时而剧烈颤抖,冷汗瞬间浸透里衣;时而牙关紧咬,嘴角溢出鲜血;时而又陷入一种奇异的僵首,连呼吸都微不可闻。
旧伤未愈的身体承受着巨大的负担。
然而,变化也在悄然发生。他体内那些因强行催动秘法、硬撼大祭司和两千五百明军而留下的严重内伤,随着神识在心湖中的不断锤炼和强化,竟开始以一种远超常理的速度愈合。断裂的经脉在神识金光的温养下重新续接,淤塞的气血在更强大的精神意志驱动下加速流转,冲刷着淤积的暗伤。每一次从心湖中“熬”过来,现实中的他,气息便沉稳一分,脸色也红润一丝。
这份恢复,不仅仅是神识之功。
这两天清晨和黄昏,那个小小的团子头身影总会准时出现在洛叶的营帐外。
小甘草,这个曾经在襄阳王营寨中被洛叶救下的孤女,如今成了洛叶帐下首屈一指的医师。
她每次端着热气腾腾、散发着浓郁苦涩药香的陶碗,都在朱鱼的陪同下,小心翼翼地喂给昏迷中的洛叶。那汤药是李医师行医心得上的秘方,甘草又根据洛叶伤势精心调配一遍,加入了黔地特有的几味珍稀草药,药力温和却极富滋养之效,固本培元,正是疗愈内伤的良方。
神识的淬炼强化如同锻打精钢,内蕴的生机被不断激发;汤药的滋养则如同浸润甘霖,源源不断地补充着身体所需的元气。内外合力,共同推动着洛叶伤势的迅速好转。他沉睡着,身体却在无声地进行着一场惊心动魄的修复与蜕变。
大军跋涉大半日,在一处依山傍水的平缓谷地扎营休整。疲惫的士兵们卸下沉重的甲胄,埋锅造饭,营地中弥漫开食物的香气和短暂的松弛。
马蹄声再次响起,李锦龙策马来到夜见营驻地,找到了正安排警戒的卢玉。
“卢统领,”李锦龙翻身下马,目光扫过那顶依旧被脚夫们小心安置在地上的巨大营帐,最后落在卢玉那张冷峻的脸上,“督师有请洛将军,有要事相询。”
卢玉抱拳行礼,声音平板无波,听不出丝毫情绪:“回千户大人,我家将军连日劳顿,旧伤反复,此刻仍在帐中昏睡,未曾醒来。实在无法应召,还望督师与千户大人见谅。”他身形挺拔如枪,挡在通往洛叶营帐的方向,姿态恭敬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
李锦龙眉头紧锁,盯着卢玉看了片刻,试图从他脸上找出破绽。但卢玉眼神沉静,毫无波澜。李锦龙心中疑虑更重,洛叶重伤他是知道的,甚至是他亲自送来的,怎么会昏睡如此之久?还有这夜见营处处透着古怪。他沉默了一下,最终只是点了点头:“既如此,卢统领好生照看洛将军。待他醒来,务必第一时间禀报督师。”
“卑职遵命。”卢玉再次抱拳,目送李锦龙带着满腹疑惑离开。他转身,望向那顶寂静无声的巨大营帐,冷硬的嘴角似乎极其轻微地向上牵动了一下,随即恢复如常,继续一丝不苟地布置着营地的明暗哨岗。
休整一夜,大军继续向毕节卫进发。山势渐缓,道路也相对开阔了些,行军速度加快了不少。抬着夜见营中军大帐的脚夫们依旧喊着号子,沉重的脚步声在山谷间回荡,成为这支庞大队伍中一道挥之不去的奇异风景。
仅仅是走了不到一个时辰。
毕节卫那依山而建、略显古旧却依旧雄浑的城墙轮廓,终于在翻过一道山梁后,映入疲惫的明军眼帘。城头飘扬的大明旗帜清晰可见,城下己有卫所的军官带着人迎出。士兵们精神一振,脚步不由得加快了几分,漫长的跋涉终于看到了终点。
而就在此时,洛叶心湖中的修炼,也到了最关键的时刻!
病虎庞大的身躯上,最后几道顽固的深创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弥合。新生的角质覆盖其上,散发出青玉般温润的光泽。它不再痛苦地抽搐、嘶吼,而是安静地匍匐在山河鼎前,头颅低垂,那对曾充满了无尽暴戾与浑浊痛苦的巨大虎目,此刻虽然依旧带着猛兽的威严,却己变得清澈、平和,甚至......流露出一种近乎温顺的依恋。一股磅礴、精纯、与洛叶神识中流转的金色光晕隐隐共鸣的山水气运,温顺地萦绕在病虎周身,如同臣服的云雾。
洛叶的意识体悬浮在病虎巨大的头颅前,周身金光流转,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璀璨、凝练!那光芒己不再局限于轮廓边缘,而是如同实质的液态黄金,在他意识体内外缓缓流淌,举手投足间,都带起一片淡淡的金色光晕涟漪,充满了难以言喻的威严与力量感。
他清晰地感觉到,自己与眼前这头代表着大方城乃至整个贵州府故地山水气运的巨兽之间,建立起了一种玄之又玄的紧密联系。不再是强行驾驭的痛苦对抗,而是一种水融、意念相通的和谐!他可以清晰地感知到病虎体内蕴含的、这片土地沉寂己久的磅礴力量,如同臂使指,只待召唤。这股力量至刚至大,沉雄厚重,带着山峦的巍峨意志与大地的磅礴生机。
“吼......”病虎发出一声低沉、浑厚,再无半分戾气,反而充满亲近之意的轻吼。它巨大的头颅微微晃动,主动地、温顺地蹭向洛叶散发着金光的意识体。
心湖的空间微微震荡,仿佛整片天地都在为这股力量的归顺而共鸣。鼎身的青金色光辉大放,山河鼎的意念带着赞许传来:“善!山水有灵,终归其主。汝之‘御虎’,根基己成!此虎魄,乃一地气运所钟,自此,汝神念所及,山川地脉之力,皆可为汝所用,如虎添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