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如血浸透王府飞檐时,白管家正用银剪绞断第七盏灯笼的穗子。
檐角铁马被夜风撞得叮当乱响,恍惚像是王妃发间步摇扫过窗棂的动静。
他望着庭院里来回奔走的玄甲卫,每片铠甲都在暮色里泛着幽蓝寒光——这己是今日第三批前来复命的亲兵,靴底沾着城南胭脂巷的朱砂土,却仍带不回半点王妃踪迹。
"给本王拆了醉仙楼的戏台!"烈焰将酒坛砸向廊柱,琥珀色的琼浆顺着龙纹柱蜿蜒成蛇。
他赤脚踏过满地陶片,蟒袍下摆沾着昨夜在界碑林染上的荧蓝水渍,此刻正蒸腾出诡异的青烟,"掘地三尺也要找到那件绣金蝶的斗篷!"
珍珠跪在垂花门下捧着铜盆发抖,温水里漂浮的玫瑰花瓣突然开始急速枯萎。
她看着王爷抓起案上未绣完的锦帕,并蒂莲新绽的蕊芯渗出暗红汁液,竟在蜀锦上洇出个歪扭的"囚"字。
福嬷嬷的惨叫仿佛还萦绕在梁间,今晨众人发现她昏倒在王妃绣架前,十指指甲尽数断裂,满地丝线缠成血红的茧。
戌时三刻,赤兔马嘶鸣着撞开朱漆宫门。
烈焰攥着那截褪色襁褓残片冲进御书房,鎏金香炉被袖风扫翻,龙涎香的青烟里浮动着冷宫井台的血腥气。
皇帝执笔的手顿了顿,朱砂御批在奏折上晕开成蝶翼形状。
"父皇可认得这个?"烈焰将箭簇拍在龙案,箭杆上缠绕的襁褓残片突然开始蠕动,细看竟是无数条银丝虫拼成的并蒂莲纹。
王后鬓间九尾凤钗的东珠骤然开裂,露出里头半颗发黑的栗子糕。
皇帝抚过襁褓上模糊的"柔"字刺青,指尖沾着的荧蓝液体竟与界碑林的雾气同源。
窗外传来守夜太监尖锐的梆子声,子时的更漏刚刚倾斜,御案上的山河图突然渗出细密水珠,墨色疆域渐渐显出血色脉络——那蜿蜒的河道走向,竟与蝶儿面颊疤痕分毫不差。
"二十年前欧阳山庄..."烈焰话音未落,李公公捧着的冰裂纹梅瓶突然炸开,瓷片嵌进描金屏风上的百子图,恰好割断那个捧着莲藕的婴孩脖颈。
王后广袖中滑落的翡翠念珠滚落满地,每颗珠子内部都蜷缩着米粒大小的银蝶。
皇帝忽然剧烈咳嗽起来,帕子上咳出的血沫里游动着细如发丝的银虫。
他望着疯狂震颤的青铜地动仪,龙案下暗格突然弹开,露出半卷泛黄的婚书——欧阳家小姐温柔的字迹旁,赫然印着龙纹刺青的朱砂印。
"柔妃当年难产..."王后染着蔻丹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凤仙花汁混着血珠滴在青玉砖上,竟开出朵荧蓝色的并蒂莲。
她话音未落,整座宫殿的琉璃瓦突然发出新生儿啼哭般的嗡鸣,檐角镇兽的眼珠齐刷刷转向西郊冷宫方向。
烈焰抓起案上虎符砸向蟠龙柱,飞溅的木屑中突然显现出蝶儿的身影。
那虚影穿着大婚时的凤穿牡丹嫁衣,面纱下蜿蜒的疤痕正在缓慢生长,渐渐形成与界碑裂纹相同的图腾。
御林军铁甲相撞声从殿外传来,却在门槛处被无形屏障震得倒退三步——满地翡翠念珠突然悬浮成星图,将御书房笼罩在荧蓝光晕中。
"报——!"张瑜的呼喊穿透重重宫墙,他捧着从界碑林挖出的青铜匣撞进殿内。
匣盖开启的瞬间,三十里外的王府突然传来织机自动运转的轰鸣,蝶儿未完成的锦帕从烈焰怀中飞出,蜀锦上的血莲与匣中褪色的婴儿肚兜严丝合缝。
子夜阴风卷起王后的翟衣,露出内衬上暗绣的欧阳家族徽。
烈焰瞳孔骤缩,那振翅银蝶的纹样分明与冷宫井台血痕如出一辙。
赤兔马突然在宫门外人立而起,前蹄将汉白玉台阶踏出蛛网裂痕,荧蓝雾气顺着地缝渗入太庙方向。
当第一缕天光刺破浓雾时,烈焰攥着那卷婚书冲出宫门。
赤兔马鬃毛间凝结的夜露泛着血光,沿途惊飞的乌鸦羽翼下竟藏着米粒大小的银蝶。
坊市早起的商贩们只见一道玄色闪电掠过长街,装早点的竹屉被疾风掀翻,蒸笼里滚出的莲蓉包竟个个裂开猩红花蕊。
赤兔马铁蹄踏碎长街青砖时,打更人手中的梆子正敲到三更天的裂痕。
烈焰的蟒袍在风中猎猎作响,袖口金线绣着的螭龙竟开始游动,龙须扫过沿街店铺的灯笼,带起一串火星子。
"疯子!
要踩死人了!"卖糖人的老翁踉跄着撞翻草垛,刚捏好的嫦娥仙子跌进马蹄掀起的尘烟里。
糖浆在青石板上凝固成扭曲的银蝶形状,月光照上去竟泛起冷宫井台般的荧蓝。
几个醉汉从酒肆二楼探出头来骂娘,话未出口就被飞来的灯笼碎片割破嘴角——那些描着并蒂莲的竹骨纸皮在半空炸开,化作千百只血蝴蝶扑向夜市。
马鞍上未干的水渍正顺着烈焰的手腕往下淌。
那是界碑林深处取来的寒潭水,此刻却在体温蒸腾下化作猩红雾气。
他右肩的箭伤突然崩裂,血珠飞溅到路边算命摊的铜镜上,镜面竟显出一角未完成的蜀锦嫁衣,金线绣着的凤凰眼眸渗出血泪。
"让开!"嘶吼声震落屋檐冰棱。
巡防营的士兵举着火把赶来,火光却照见马鬃间缠绕的诡异银丝——那些细如胎发的丝线正编织成襁褓形状,每根丝线末端都缀着米粒大小的骷髅银铃。
队正刚举起红缨枪,坐骑突然前蹄跪地,里映出烈焰腰间玉佩上的血蚕蛊纹。
宫门前的石狮在月光下渗出冷汗。
值守的侍卫统领握紧画戟,青铜甲下的欧阳家银蝶刺青突然灼痛。
他看见赤兔马瞳孔里燃着的鬼火,那火焰分明是冷宫方向飘来的磷光。"王爷请下马..."话音未落,蟒纹金鞭己劈开夜风,鞭梢镶嵌的陨铁刮过他胸甲,在青铜表面刻出与柔妃遗物相同的并蒂莲图腾。
"啊!"统领栽倒在汉白玉台阶上惨叫。
碎裂的护心镜里钻出银丝虫,正沿着他抽搐的手指往鼻孔里钻。
其余侍卫撞作一团,有人佩刀脱手砍断朱漆宫门的铜锁,锁舌坠地时竟发出婴儿啼哭。
赤兔马嘶鸣着人立而起,前蹄踏碎的门槛裂缝里涌出荧蓝雾气,在月光里聚成蝶儿面纱飘落的形状。
三重宫门次第洞开,宛如巨兽吞咽的咽喉。
烈焰俯身时,马鞍下藏的半幅蜀锦突然飘起,未绣完的牡丹花蕊中钻出血色蚕蛹。
沿途禁军举着的火把接连爆燃,火星落在金水桥的浮冰上,竟烧出三十六个与蝶儿疤痕相同的图腾。
当赤兔马鬃毛间的银铃尽数碎裂时,月光突然被乌云吞噬。
烈焰滚鞍下马的瞬间,瞥见宫墙阴影里渗出荧蓝血渍——那蜿蜒的痕迹正顺着琉璃瓦爬向飞檐,在斗拱处结成二十年前柔妃难产时的脐带形状。
太庙方向传来织机轰鸣,震得他怀中青铜匣里的血蚕蛊发出尖厉哭嚎。
赤兔马铁蹄踏上寝宫玉阶时,琉璃瓦缝隙里渗出荧蓝露水。
烈焰翻身下马的刹那,缠在手腕的蟒纹金鞭突然绷首,鞭梢镶嵌的陨铁刮过汉白玉栏杆,迸出的火星竟在半空凝成银蝶残影。
他靴底沾着的冷宫青苔正在融化,蒸腾的雾气里浮动着二十年前的药渣苦味。
"放肆!"守夜太监的尖叫卡在喉咙里。
烈焰腾空跃过三重鎏金香炉,玄色蟒袍扫翻的青铜仙鹤灯台滚落台阶,灯油在青砖上流淌成与蝶儿疤痕相似的图腾。
他落地时怀中跌出半片褪色襁褓,那绣着并蒂莲的锦缎突然活过来似的,如毒蛇般缠住朱漆宫门的狴犴铜环。
寝宫内传来瓷器碎裂的脆响。
王后染着蔻丹的指尖刚触到翡翠珠串,九曲回廊的灯笼便接连爆开。
她看见映在茜纱窗上的黑影——那人鬓发散乱,赤红瞳孔里跳动着界碑林的磷火,蟒袍下摆的银线螭龙竟己挣脱绣纹,正在布料表面疯狂游窜。
"父皇!"殿门轰然洞开的瞬间,十二扇紫檀屏风上的百子图突然渗出鲜血。
烈焰踏着满地狼藉的奏折冲进来,腰间玉佩撞在蟠龙柱上,裂纹中钻出的银丝虫瞬间爬满整根梁柱。
王手中狼毫滴落的朱砂在御案洇开,竟形成与柔妃遗书相同的字迹轮廓。
王后广袖中滑落的栗子糕滚到烈焰脚边。
那本该甜腻的糕点突然裂开猩红花蕊,散发出的腐臭味与冷宫枯井如出一辙。
她踉跄着后退半步,凤冠垂珠扫过脖颈时,露出衣领下若隐若现的银蝶刺青——那振翅的角度竟与烈焰箭囊上的血蚕蛊纹完全重叠。
"你们究竟把蝶儿..."烈焰喉间滚动的嘶吼震得梁上积灰簌簌而落。
他抓起案头镇纸砸向青铜地动仪,飞溅的碎片中突然显现王妃身影。
那虚像穿着未完工的蜀锦嫁衣,面纱下蜿蜒的疤痕正生长出细密银丝,如同冷宫井台蔓延的蜘蛛网。
王掌心的龙纹扳指突然发烫。
他望着儿子赤红眼眸里游动的银虫,恍惚看见二十年前那个暴雨夜——柔妃生产时攥断的帐幔流苏,也是这样诡异地悬浮在血雾里。
喉头涌上的腥甜迫使他又咳出带银丝的血沫,这次的血虫竟在帕子上拼出"欧阳"二字。
"烈儿冷静!"王后突然尖声叫道。
她鬓间凤钗垂下的东珠链子无风自动,每颗珠子内部都浮现出米粒大小的襁褓图案。
当烈焰逼近三步之内时,她袖中暗藏的翡翠念珠突然绷断,十八颗珠子滚落地面,每颗都映出冷宫某处砖缝渗血的画面。
鎏金烛台的火苗突然蹿高三尺。
烈焰的阴影投在描金屏风上,竟扭曲成头生双角的怪物模样。
他右手按住腰间虎符,青铜匣里的血蚕蛊发出刺耳鸣叫,震得王冠垂旒上的玉珠接连爆裂。
窗外巡逻的御林军突然集体跪倒,他们的铠甲缝隙里正钻出与烈焰伤口相同的银丝虫。
王颤抖着去扶龙椅扶手,却发现雕琢的螭龙眼珠在掌心转动。
当他对上烈焰浸血的瞳孔时,那夜柔妃产房里飘荡的银蝶香囊突然在记忆里炸开——香囊暗层里藏着的,正是欧阳家特制的血蚕蛊卵。
烈焰手中的蟒纹金鞭突然炸开三道电光,鞭梢扫过王后身侧的紫檀嵌玉案时,整块和田玉雕的并蒂莲台面应声碎裂。
飞溅的玉屑擦着王后耳畔划过,在她凤冠垂落的珍珠帘上割出七道裂痕,东珠滚落时内部映出冷宫井台翻涌的血水。
"你们连柔妃的命都保不住,如今还要害死蝶儿!"烈焰五指深深掐进雕龙柱,木屑混着掌心渗出的血珠簌簌而落。
柱础缝隙突然钻出银丝虫,正沿着他蟒袍下摆的金线疯狂啃噬,那些被咬断的丝线竟在青砖上拼出"弑母"二字。
王后踉跄着扶住鎏金博古架,翟衣下摆的银蝶暗纹突然泛起荧蓝幽光。
她颤抖的指尖刚碰到摔碎的青玉镇纸,整座宫殿的琉璃窗便同时震颤起来,每块玻璃表面都浮现出蝶儿面纱飘落的残影。"烈儿误会了..."她话未说完,烈焰突然抓起案上青铜爵砸向藻井,酒液泼洒在描金云纹上竟发出婴儿啼哭。
"误会?"烈焰的冷笑震得梁间积灰簌簌而落,他靴底碾过满地奏折,朱砂御批在蜀锦地毯上拖出蜿蜒血痕,"中秋夜宴那盅杏仁酪里的血蚕蛊,难道不是母后亲手添的?"话音未落,王后鬓间垂落的珍珠突然接连爆开,每颗珠粉里都钻出米粒大小的银蝶。
皇帝猛然拍案而起,龙袍广袖扫翻的鹤嘴香炉滚落台阶。
炉中灰烬突然凝聚成柔妃生产时的场景,血雾里悬浮的银丝正缠绕着新生儿的脐带。"放肆!"他喉间涌出的怒吼裹挟着腥甜血气,玉扳指上的龙纹突然转动眼珠,御案下的暗格自动弹开,露出半截染血的银剪。
王后突然扑向满地狼藉,染着凤仙花汁的指甲深深抠进青砖缝隙:"本宫不过想试试你们的情分!"她发间九尾凤钗突然断裂,金丝缠绕的东珠滚到烈焰脚边,珠芯映出王妃大婚那日藏在合卺酒里的银蝶香囊,"若真要害她,当年柔妃的催产药里就该多添三钱红花..."
"住口!"皇帝抓起砚台砸向蟠龙柱,墨汁飞溅在十二扇紫檀屏风上,百子图的婴孩突然开始啼哭。
他龙袍下摆无风自动,腰间玉佩撞在青铜地动仪上,震得二十八星宿铜兽齐齐转向冷宫方向。
烈焰突然发出野兽般的嘶吼,蟒袍上的银线螭龙彻底挣脱绣纹,在半空游窜成锁链形状。
他挥袖打翻王后伸来的手,力道之大连带着掀飞了整架翡翠屏风。
王后重重跌坐在满地珠玉间,翟衣内衬突然裂开,露出后背若隐若现的银蝶刺青——那振翅角度竟与冷宫井沿血迹完全相同。
"陛下!"李公公的惊呼被夜风撕碎。
皇帝望着满地蠕动的银丝虫,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掌心血沫里游动的虫豸正拼出"欧阳"二字。
他颤抖着指向殿外:"派三百...不,五百御林军去界碑林!"
"不够!"烈焰一脚踏碎滚到脚边的翡翠念珠,珠芯里渗出的荧蓝液体突然凝聚成蝶儿的面容,"把太庙的织机全砸了!
那些丝线里缠着的根本不是蚕丝,是柔妃产房飘出来的怨气!"
王后突然掩面痛哭,泪水冲花了的胭脂在青玉砖上晕开血莲。
她发间残余的珠钗突然射向藻井,在描金云纹上刻出完整的欧阳家徽记:"当年柔妹妹难产时,产婆袖袋里藏着血蚕蛊的银匣..."话音未落,整座宫殿突然剧烈摇晃,梁柱缝隙渗出荧蓝雾气,渐渐凝成二十年前柔妃悬在帐幔上的银剪形状。
皇帝突然抓起虎符砸向李公公:"调北衙十六卫!
把西郊行宫翻过来!"他转身时龙袍擦过烈焰染血的衣袖,暗纹下的银丝突然绷首,在父子之间扯出蛛网般的血线,"传大王爷、二王爷即刻进宫!"
殿外突然传来赤兔马凄厉的嘶鸣。
烈焰猛地撞开茜纱窗,看见坐骑正在月光下疯狂刨地,前蹄掀起的汉白玉碎块里裹着半片褪色襁褓。
夜风卷起他散乱的鬓发,发丝间缠绕的银线虫突然开始啃噬头皮,剧痛让他想起蝶儿为他挑灯补袍的深夜——那些烛火里跃动的金线,此刻都化作扎进眼球的银针。
"报——!"张瑜的呼喊裹着血腥气破空而来。
他玄甲上插着三支孔雀翎箭,箭尾拴着的银铃正发出与冷宫梆子相同的节奏,"界碑林东南角挖出...挖出..."话未说完突然栽倒,背甲裂口处涌出的不是鲜血,而是密密麻麻的银蝶蛹。
烈焰突然抓起案头未批完的奏折,朱砂字迹在羊皮纸上蠕动成蝶翼纹路。
他染血的指尖划过"柔妃"二字时,整张纸突然自燃,青烟里浮现出蝶儿绣嫁衣时被银针扎破的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