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兔马的嘶鸣在琉璃瓦上撞出裂痕，烈焰指缝间渗出的朱砂染红了奏折边缘。
那些被银线虫啃噬的伤口正沿着经络蔓延，他恍惚看见五年前春猎初遇时，蝶儿用绣着金蝶的帕子裹住他被鹿角划伤的手腕。
"殿下该仔细些。"少女垂落的青丝扫过他手背，枯叶蝶状的面纱被山风吹起一角，露出下颌处蜿蜒的暗红胎记。
那时他不知晓这抹残破的朱砂，终将成为刺穿他胸腔的冰棱。
案头烛火忽然爆开灯花，烈焰踉跄撞翻鎏金烛台。
滚烫的蜡油在青砖上凝成蝶翼形状，恍惚间正是大婚那夜合卺酒洒落的痕迹。
蝶儿绣着百子千孙帐的手指被银针扎出血珠，却笑着将染血的指尖按在他唇上："殿下可会嫌妾身丑陋？"
鎏金烛台突然被剑气劈成两半。
烈焰混沌的视野里，明日玄色蟒袍的暗纹正化作万千银线虫，那是三日前蝶儿为他缝补战袍时，特意将驱虫的艾草缝进夹层的针脚。
"醒醒！"明日挥剑斩断缠在梁柱间的银丝，剑锋扫过烈焰耳际时削落几缕白发。
星月抬袖甩出三枚龟甲，堪堪挡住从地缝涌出的银蝶蛹："银线虫己侵入心脉，快封他百会穴！"
烈焰喉间发出野兽般的嘶吼，染血的奏折碎片突然化作蝶群。
那些被朱砂圈点的"柔妃"二字在蝶翼上燃烧，恰如蝶儿消失前夜，她将冰凉的脸颊贴在他掌心说："若妾身变成蝴蝶飞走了，殿下可会认得？"
紫檀屏风轰然倒塌，明日被震得撞上描金梁柱。
断裂的榫卯间簌簌落下陈年艾草，星月突然想起立春那日，蝶儿踮脚往房梁撒驱虫药时，裙裾扫落的灰尘里混着银蝶磷粉。
"你杀了她！"烈焰赤目淌出血泪，腰间玉带崩裂成九节钢鞭。
星月抛出的龟甲在鞭风中碎成齑粉，明日反手将剑鞘刺入地砖裂缝："是王后要试她真心！"
钢鞭扫过博古架时，青玉雕的并蒂莲突然渗出鲜血。
烈焰恍惚看见蝶儿捧着那尊玉雕说："妾身最喜莲心苦。"那时她正将解毒药喂进他口中，眼尾朱砂痣在烛火里像要滴血。
星月突然甩出鲛绡缠住烈焰手腕，月光透过茜纱窗照在绡纱上，映出蝶儿绣的避毒咒文。
烈焰暴起的青筋突然抽搐，那夜红烛下，蝶儿咬断绣线时曾说："这咒文要用妾身心头血浸染才灵验。"
"你可知她为你..."星月话音未落，钢鞭己扫落她发间玉簪。
碎裂的翡翠迸溅到王后颤抖的裙摆上，老人手中佛珠突然断裂，檀木珠子滚进地砖缝隙时，正巧压住某片褪色的襁褓残角。
当星月第七次结印失败时，明日突然劈手夺过钢鞭。
兄弟俩栽进翻倒的鎏金香炉，香灰里未燃尽的艾草梗突然窜起青烟。
烈焰在烟雾中看见蝶儿跪在佛前的身影，那日她鬓间茉莉沾着冷露："妾身愿用余生福报换殿下安康。"
星月抹去嘴角血渍正要结阵，忽见王后颤抖着拾起染血的襁褓碎片。
月光穿过她指间时，那些银线虫突然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哀鸣。
帝王沉默地按住腰间龙纹佩剑，剑穗上褪色的同心结正悄悄爬出银蝶蛹。
星月染血的指尖深深掐进紫檀木案几的裂纹里，王后鬓间垂落的九翟金步摇正巧扫过那片褪色的襁褓残角。
月光穿过茜纱窗照在褪了色的吉祥纹上，她突然想起二十年前在柔妃宫中见到的婴孩襁褓——同样褪成月牙白的蜀锦上，也绣着这般被银线虫蛀蚀的莲花纹。
"娘娘可知艾草驱虫却引蝶？"星月捡起香炉里未燃尽的艾草梗，青灰的断面渗出琥珀色汁液，"三日前蝶儿往房梁撒药时，您赐的那匣西域艾草......"她突然噤声，因瞧见王后护甲下露出的半截手腕正爬着银线虫啃噬的痕迹。
王后踉跄着跌坐在翻倒的描金屏风上，断裂的孔雀尾翎刺破翟衣下摆。
檀木佛珠滚到帝王龙纹皂靴边，被剑穗上垂落的银蝶蛹轻轻撞开。"哀家不过想试她......"她颤抖着抚上襁褓残片，指腹沾到经年累月的茉莉香——与蝶儿发间常戴的干茉莉如出一辙。
鎏金香炉突然被剑气掀翻，明月玄色衣摆扫落的香灰里，混着几片褪成褐色的干菜叶。
烈焰在昏迷中仍死死攥着半截玉带，断裂处渗出的血珠正巧滴在青玉并蒂莲渗出的血水上。
星月瞳孔微缩，那日蝶儿捧着玉雕说"莲心苦"时，窗边竹筛里正晒着婆婆纳与马齿苋。
"够了！"帝王突然挥剑斩断垂落的银丝，剑锋扫过博古架时，那尊青玉并蒂莲突然裂成两半。
藏在莲蓬里的银蝶蛹簌簌掉落，恰如立春那日蝶儿踮脚往房梁撒药时，从袖口漏出的干茉莉花籽。
明月将软剑缠回腰间时，剑柄镶嵌的翡翠正映出王后鬓边摇摇欲坠的缠枝钗。
三更的梆子声穿过破碎的茜纱窗，混着珍珠蹲在廊下煎药的陶罐咕嘟声。
福嬷嬷捧着褪色的襁褓布料欲言又止，那布料边缘沾着的褐绿色痕迹，像极了菜畦里经霜的雪里蕻。
当启明星爬上龟裂的房梁时，王后手中襁褓残片己爬满银线虫蛀蚀的孔洞。
星月蹲身拾起滚落案几底的檀木珠，突然发现珠子凹槽里嵌着半片干枯的青菜叶——与蝶儿消失那日，小厨房晾晒的梅干菜极为相似。
晨雾漫过窗棂时，最后一缕银蝶磷粉正巧落在王后颤抖的翟衣褶皱里。
翻倒的竹筛在穿堂风中轻轻摇晃，筛底残留的几粒婆婆纳种子，悄悄滚进了地砖缝隙新生的青苔之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