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开病房门,蓝知意却看见玫姨也在。
她坐在床边,正握着蓝申豪的手轻言细语地安慰着。
一旁,蓝世恒懂事地站在一边,稚嫩的脸上满是担忧看着病床上的父亲。
蓝申豪抬了抬手,示意医生出去。
蓝知意走近床边,望着父亲憔悴的面容,眼眶再次。
蓝申豪强撑着虚弱的身体,抓住蓝知意的手,用虚弱的声音说道:
“知意,我最近发现橡胶公司的账目大有问题,不只价格虚高,到货量连进货量的一半都没有,那些南洋商人不可信。银楼又出了问题。你以后千万不能再把家里的生意全权交给孟西州,必须你亲自参与。”
蓝申豪说着,剧烈咳嗽起来,玫姨连忙端起水杯,小心翼翼地喂他喝水。
蓝知意心中一动,她此时其实怀疑下毒的人是玫姨。
可看着父亲虚弱的模样,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缓了缓,蓝申豪接着说道:
“银楼那边,刘掌柜为人忠厚,可以让他负责。工厂和码头的生意你也都要参与,不能放手。要是遇到什么困难,你就去找叶问天,他为人正首,又在巡捕房任职,一定能帮到你。还有我的挚友杜六爷你杜伯伯,他也会帮你。”
蓝知意重重地点头,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爹,我记住了。”
蓝申豪目光愈发凝重,喘着粗气说道:
“还有,一定要把你二叔找回来,我很担心他。”
说着,蓝申豪的手摸索着胸口,缓缓掏出一把钥匙,塞到蓝知意手中:
“这是书房保险柜的钥匙,里面是所有账本、地契和房契,还有我一些重要文件,你一定要收好......”
此时,玫姨看似不经意地往前微倾,仔细听着,余光紧盯着钥匙。
蓝知意敏锐地捕捉到这一动作。
而一旁的蓝世恒,也察觉到了气氛的异样,睁着大眼睛,不安地看看玫姨,又看看蓝知意和病床上的父亲。
蓝申豪还想再说些什么,突然剧烈抽搐起来,心跳听诊器发出了刺耳的警报声。
蓝知意惊恐地大喊:
“医生!医生!”
片刻后,医生和护士涌入病房,将众人推出门外。
蓝知意攥紧手中的钥匙,看向玫姨和蓝世恒,发现玫姨正用手帕擦拭眼角,手帕却没有半点泪痕。
蓝世恒则紧紧拽着玫姨的衣角,小脸上满是慌张。
抢救室的灯光疯狂闪烁,蓝知意心急如焚。
就在这时,叶问天带着柳娘匆匆赶来。
柳娘身着深紫色提花旗袍,外披同色短披风。
叶问天快步走到蓝知意身旁,带着几分歉意说道:
“知意,刚才急着离开是去处理你们银楼的事了。刘掌柜做主赔了那些买到假黄金的客人大洋,闹事的人现在己经散去了,我这才赶过来,柳娘听到了消息,不放心你,便要跟着我一块儿来。”
蓝知意眼中闪过感激之色,却有些低落的说道:
“叶问题,谢谢你,谢谢柳娘,还这么关心我。”
柳娘的目光却越过蓝知意,看到了玫姨。
玫姨也看到了柳娘,吓得魂都快没了,居然身子一转,拉着蓝世恒准备避开。
柳娘脚下步子加快,几步上前,一把拽住玫姨的胳膊,将她拉到了蓝知意和叶问天看不到的地方,蓝世恒吓得惊呆在了原地。
玫姨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看着柳娘,又多了几分心虚。
柳娘目光如刀,咬着牙质问道:
“子玫,多年不见,怎么你不跟林泰华了吗?成了蓝公馆的姨太太,孩子都这么大了?”
玫姨吓得三魂没了七魄,却强装镇定的说道:
“师姐,你既然己经认出我,我也就不瞒你了。你该知道咱们门规,出卖同门者,断手断脚,永逐师门。你不可以把这事说出去。”
柳娘却毫不搭理她的威胁,厉声说道:
“别拿门规威胁我!我早就警告过林泰华,不闹出人命我不管,现在蓝老爷躺在里面生死未卜,难道不是你们干的?”
玫姨眼神闪躲,却仍嘴硬道:
“师姐,我也是身不由己。你要是揭发了我,师门也会受牵连,到时候你担得起这责任吗?”
柳娘还想说什么,却瞥见叶问天和蓝知意带着哇哇大哭的蓝世恒寻了过来,她一把甩开了玫姨的手,低声警告道:
“好自为之!你最好求神拜佛祈祷蓝老爷没事。”
叶问天看到眼前的情形,不禁疑惑道:
“娘,这是怎么了?你跟玫姨认识?”
柳娘看着儿子,立刻露出了慈母笑,说道:
“这个唱戏的周子玫,早年欠了我二十两银子尚未归还,没想到今天在这儿逮到她。”
玫姨惊魂未定,听柳娘这么说,在一旁连连点头,尴尬的应和道:
“不就是二十两银子吗?我还你五十大洋就是了。”
柳娘却秀眉一蹙,瞪着玫姨说道:
“这么多年,难道不用利息的吗?”
玫姨只得硬着头皮回应道:
“那一百大洋够不够?”
柳娘这才伸出手,手掌朝上对着玫姨说道:
“拿来。”
玫姨一脸不情愿的伸手进皮包,掏出了一张银票放在了柳娘手上。
“还你。”
柳娘笑逐颜开,弹了弹银票,收了起来。
对着蓝知意和叶问天说道:
“没事了,走吧走吧。”
叶问天在一边满脸狐疑的看着柳娘得逞的笑容,这是以前她每次骗完人才会有的表情。
蓝知意看着眼前的情形,敏感察觉到这件事越来越复杂了,应该不是玫姨欠钱这么简单。
众人回到病房门口,孟西州、高瀚文和刘诗雨也赶来了,一同在门外等候着。
病房的门缓缓晃动,发出沉闷的声响,好似拉开了命运沉重的幕布。
医生摘下口罩,神色凝重,步伐缓慢地走出来。
众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医生身上,西周的空气仿佛凝固。
“蓝先生多器官衰竭,无力回天。我们......尽力了。”
医生的声音在寂静的走廊里格外清晰。
这话如同一记重锤,狠狠砸在蓝知意的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