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门关的残垣在血色月光下如同巨兽骸骨,虞清歌赤足踏过滚烫的沙砾。她身后,三万狼骑的眼瞳在夜色中忽明忽暗,像飘荡在戈壁的幽冥鬼火。萧景琰的剑锋垂在身侧,映出天际盘旋的秃鹫——这些食腐者从三天前就跟着他们,仿佛预见了这场必死的战役。
"时辰到了。"
白毅将军撕开染血的绷带,断臂处新装的玄铁弩箭泛着寒光。老将军将《戍边图》残卷铺在沙地上,图中祁连山的雪突然开始融化,化作蜿蜒血线指向关外十里处的鸣沙山。
虞清歌指尖拂过羊皮卷,血线立即沸腾起来。她终于看懂父亲当年教她的阵法——这不是寻常的兵阵图,而是以玉门关为阵眼、祁连山脉为符文的巨大血咒。六岁那年父亲握着她的手画下的每一笔,都是今日诛杀萧景煜的杀招。
"报——!"斥候的马蹄声撕裂寂静,"突厥可汗亲率五万铁骑,己到黑水河畔!"
萧景琰剑眉微蹙,突然握住虞清歌的手腕。她腕间昙花印记正渗出黑血,这是太后诅咒发作的征兆。"你还有三个时辰。"他声音沙哑得可怕,"血咒反噬前..."
"足够屠尽魑魅魍魉。"虞清歌扯断一缕青丝系在他剑柄,这是边关女子送征人的古礼。当她转身走向祭坛时,白猫突然跃上肩头,琉璃瞳中映出鸣沙山巅的血色漩涡。
祭坛是用阵亡将士的铠甲垒成,中央供奉着沈沅的无头尸身。虞清歌割破掌心,将血滴入尸身颈腔。当第七滴血落下时,沙海突然传来震耳欲聋的轰鸣——二十年前沉入地底的三千玄铁棺破土而出,每具棺椁都站着位狼骑亡魂!
"以吾血肉,祭英魂!"
虞清歌的呐喊引动天雷。血色闪电劈开夜幕,亡魂们化作流光没入狼骑体内。原本呆滞的活尸突然仰天长啸,眼瞳褪去猩红,竟恢复清明神色。这是沈家禁术"借尸还魂",以施咒者寿元为代价唤醒亡灵!
萧景琰的剑哐当落地。他终于明白为何虞清歌近日急速消瘦——她在用性命喂养这支不死军团。当想冲上祭坛时,十二道铁索突然破沙而出,将他死死钉在原地。这是虞清歌早就布下的困龙阵!
"带他走。"
虞清歌最后望了眼困阵中的身影,将虎符抛给白毅。老将军虎目含泪,玄铁弩箭指向天际——这是总攻的信号!
鸣沙山在震颤。当突厥铁骑的先锋冲过黑水河时,河床突然塌陷。蛰伏二十年的流沙陷阱启动,无数战马陷入沸腾的毒沼。但这只是序幕,真正的杀招在虞清歌指尖凝聚——她摘下额间朱砂痣,那竟是颗封印着沈沅残魂的血舍利!
"沈氏阿沅,请战!"
血舍利没入无头尸身的瞬间,鸣沙山巅的血色漩涡突然坍缩。沈沅的尸身凌空而起,万千亡魂在她周身凝聚成实体。这不是寻常的借尸还魂,而是沈家秘术最高奥义"涅槃"——以魂飞魄散为代价,换三个时辰的修罗现世!
突厥狼骑在修罗剑下如麦穗般倒下。虞清歌站在尸山血海间,七窍开始渗血。她看见萧景琰斩断铁索冲来,看见白毅的弩箭贯穿突厥可汗咽喉,看见沈沅的残魂在月光下逐渐透明...
"清歌!"
萧景琰接住她坠落的身躯。虞清歌的乌发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白,这是寿元将尽的征兆。她颤抖着摸向心口,掏出半枚染血的虎符:"去地宫...青铜门..."
话音未落,东南方突然升起金色昙花烟火。本该死透的太后竟出现在突厥后阵,腐烂的双手结出诡异法印。幸存的药人眼窝里绽开金昙,调转刀锋刺向同袍!
"带她走!"白毅率亲卫组墙,"老臣替将军守这最后一程!"
萧景琰背起虞清歌冲向地宫。身后传来震天动地的爆炸声——白毅引爆了埋在鸣沙山下的所有火药。气浪掀翻追兵时,虞清歌腕间昙花印记突然灼亮,地宫青铜门应声而开。
门后是座巨大的炼丹室,中央悬着口水晶棺。当看清棺中人的面容,萧景琰如遭雷击——那竟是他生母贤妃的尸身!太后癫狂的笑声从西面八方传来:"哀家早将移魂蛊种在贤妃体内,现在...该物归原主了!"
虞清歌突然夺过佩剑,剑锋划过萧景琰掌心。血珠溅入水晶棺的瞬间,贤妃尸身突然睁眼,胸口浮现出与虞清歌如出一辙的昙花印记。原来这才是太后真正的杀招——她早将半数魂魄寄生在贤妃体内!
"以萧氏皇族血为引,以沈氏圣女魂为祭..."太后残魂从贤妃体内浮出,"这具完美的肉身,终于..."
剑光如电。虞清歌用最后力气将佩剑刺入自己心口,带着太后残魂撞向丹炉。炉中三千度烈焰腾空而起,她在火中笑得凄艳:"娘娘可知,蛊皿最毒的...是求死之心?"
冲天火光中,萧景琰抱着贤妃尸身滚出地宫。怀中突然掉出半卷焦黑的《戍边图》,图中虞清歌的身影正在消散,唯余一句朱砂批注:"愿以修罗身,换山河清明。"
三年后,新帝登基。萧景琰独自站在鸣沙山巅,将虎符埋入黄沙。风中传来金铃脆响,他转身望去,一只白猫衔着染血的发带蹲在残碑上,琉璃瞳映着天边血色晚霞,恍若故人回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