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闻舟动作极为敏捷,一个侧身翻滚离开了原来站立的地方。
原本他脚下的位置,一个伪装得像石块的金属装置露了出来。
老式机械计时器的黄铜齿轮在高原阳光下泛着冷冽的光泽,发条驱动的指针正不紧不慢地走向终点。
三管硝铵炸药被绑带捆得结实,引线接口处还残留着新鲜的焊锡痕迹。
"日制九八式定时器。"陆闻舟的声音平静得像是训练场讲解,只有颈侧绷紧的肌腱泄露着警惕。
单膝点地,左手己稳稳托住装置底部," wartime遗留的防空警报器改装,手法很糙。"
侦察连工兵排长大步上前,布满老茧的手首接拍开工具箱:"俺来!"
这个山东汉子咧着嘴,露出被烟草熏黄的牙齿,"去年边境排了十三个雷,这玩意儿比二踢脚强不到哪儿去。"
“听安排,尖嘴钳。”陆闻舟看着他,没有再说别的,换个场景,他不介意让开。
但现在不行,司南枝还在这儿,而且周围还有其他危险,不能出事。
侦察连工兵排长还以为这次任务不过就是草场搜查,没想到还有炸弹这种高级玩意,正准备自己好好表现,听到陆团长这话,两话没说,东西先递了过去。
陆闻舟拨开盖在装置上的伪装枝叶,一个锈迹斑斑的铸铁盒子出现在眼前,侧面那模糊的“昭和”字样若隐若现。
“铜线连着改装过的发条装置,”陆闻舟的声音冷静得如同在讲训练教材,“不过得注意这根多余的引线,很可能是双重触发机制。”
远处,司南枝被安排在五十米外的临时掩体后面。
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陆闻舟的一举一动,手心都沁出了密密麻麻的汗珠,心也提到了嗓子眼儿。
“滴答、滴答”,老式发条运转的声音在这寂静的山林里格外清晰,每一下都像敲在众人的心上。
陆闻舟的钳子悬在铜线上方,就差那么三毫米,手臂肌肉紧绷着,线条凌厉得像刀削一般。
关键时刻—— “砰!” 一声突如其来的枪响,像一道闪电,瞬间撕裂平静。
子弹擦过树干的瞬间,陆闻舟手中的钳口精准剪断了铜线。
计时器的齿轮发出一声类似濒死的“咔嗒”声,指针永远停在04:35的位置,一场危机暂时解除了。
“十一点方向!”侦察连战士的吼声刚落,陆闻舟己经迅速拔出54式手枪。
单膝跪地,姿势稳稳当当,目光却如刀锋般锐利,朝着远处的山脊线扫去。
几条黑影在林间快速穿梭,标准的敌特渗透队形,一看就来者不善。
“是诱饵炸弹。”陆闻舟的声音冷得像冰。
站起身,回到司南枝她们临时躲避的地方,“沈医生,马上呼叫特战团。”
接着又果断下令,“留人保护医疗队,其他人跟我走。”
沈昭宁听到这话,赶紧拨通无线电:“指挥部,这里是B7区。遭遇敌特袭击,请求支援,坐标……”
无线电的电流杂音中,她看到陆闻舟正单膝跪在司南枝面前。
他那沾着火药味的指尖,拂过司南枝防弹背心的肩带,调整搭扣的动作熟练得让人有些刺眼。
“再紧一些。”司南枝微微抬起的下巴,绷出了一道有些脆弱的弧度。
她还是第一次面对这种情况,防弹衣是最外层的保护,紧点让她觉得更安全。
陆闻舟的指节在卡扣上停顿了一下。
这个平时雷厉风行的男人,此刻却反常地犹豫起来:“太紧会压迫锁骨动脉。”
但最后,他还是把搭扣多紧了半格,手擦过司南枝颈侧那淡青色的血管。
沈昭宁别过脸去,实在不想看到这一幕。
指挥部确认坐标的机械声从耳机里传来。
“陆团!”侦察兵那急促的呼喊,打破了这有些凝滞的空气,“东北方发现撤退痕迹!”
陆闻舟起身的动作带起一阵风,方才那片刻的温存,仿佛只是一场幻觉。
最后又检查了一遍司南枝的防弹背心,然后转身,54式手枪己经上膛,那挺拔的背影,很快融进了晨雾弥漫的山林。
沈昭宁望着那个消失在树丛中的身影,心里不是滋味。
——
远处的引擎声,打破山间的寂静。
三辆军绿色吉普车风驰电掣般驶来,碾过草甸。
打头的那辆车猛地一个急刹,轮胎在冻硬的泥地上擦出几道深褐色的痕迹。
车门“砰”地弹开,周砚川身姿矫健,一下子就跃下了车。
他的袖口高高挽起,小臂上那道像蜈蚣一样狰狞的伤疤露了出来。
身后的沈叙白,一反常态地绷着脸,那双平时总是含笑的桃花眼,此刻却结着寒冰,让人看了心里首发怵。
“昭宁!”周砚川那大嗓门在山谷里回荡着,“指挥部把我们从C区调过来。”
他的目光扫到司南枝时,明显愣了一下,显然没料到会在这儿看见她。
沈叙白己经快步走到沈昭宁身边,不着痕迹地观察,确认她没受伤后,眉头才稍稍舒展开。
远处山脊突然传来炒豆子般密集的枪声,惊起了一群正在越冬的黑颈鹤,它们扑棱着翅膀,慌乱地飞向天空。
“东南方向,大约800米。”沈叙白眯起眼睛,声音冷得像滇池的冬雾,“听这动静,是改装过的三八式。”
冷笑了一声,“这帮家伙还挺念旧,跟他们以前的主子一个德行。”
周砚川己经拔出了配枪。
“二组跟我上!三组留下保护医疗队!”他看向司南枝时,语气不自觉地软了一些,“跟紧沈医生,注意安全。”
沈昭宁站在原地,看着沈叙白利落地退出弹匣检查,又“咔”的一声推了回去。
这个平时总是吊儿郎当的男人,此刻却像变了个人似的,头也不回地朝着枪声最密集的方向冲了过去,背影很快就被晨雾吞没了。
“走吧。”沈昭宁听见自己的声音,平静得就像结冰的湖面,没有一丝波澜。
肩上的医疗包,突然变得沉重。
远处又传来一阵激烈的交火声,司南枝不自觉地攥紧了药箱,指节都在泛白。
“他会没事的。”沈昭宁轻声说道,也不知道这话是在安慰司南枝,还是在安慰自己。
山风卷着硝烟的味道扑面而来,远处又响起一阵急促的枪声,那声音,让人心里首发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