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二十八的清晨,北京城完完全全被银装素裹了起来,到处白茫茫一片。
司南枝轻轻推开暖棚的木门,刹那间,一股温暖的气息扑面而来,里头混合着泥土的质朴味儿和菜苗清新的香气。
晨光透过玻璃顶棚,温柔地洒落在嫩绿的小白菜上,给它们镀上了一层金边,叶片上凝结的晨露在阳光照耀下,闪烁着细碎的光芒。
司南枝蹲下身,手指轻柔地抚过菜叶。
这些小白菜从播种到现在收获,也就二十来天,可长势却好得出奇。
叶片肥厚,叶脉清晰得一眼就能看清,轻轻一掐,便能感受到那充沛的水分。
司南枝心里猜测,这肯定是灵泉水的功劳。
前几天福伯还在那儿首感慨,说没想到大冬天的,小白菜还能长得这么快。
司南枝当时忽悠说,是因为照料得精心,暖棚里温度又合适。
“小小姐,摘好了没呀?”福伯的声音从暖棚外传来。
他的棉帽上还沾着没化掉的雪粒,模样看着有些狼狈。
“老爷子念叨一上午了,说要用这头茬菜炒个拿手好菜呢。”
司南枝小心翼翼地掐下最嫩的菜心,每一片叶子都轻拿轻放。
没一会儿,菜篮就被装得满满当当,翠绿的菜叶间还挂着晶莹的水珠,看着就让人馋得不行,首想大快朵颐。
“真没想到大冬天还能吃上这么水灵的青菜。”福伯接过菜篮时,忍不住啧啧感叹。
他粗糙的手指轻轻拨弄着菜叶:“往年这个时候,除了窖藏的白菜萝卜,哪能瞧见半点绿色哟?”
到了晚饭时间,司家的八仙桌上难得地摆上了一盘清炒小白菜。
嫩绿的菜叶经过旺火快炒,依然鲜亮翠绿,上面还点缀着几粒雪白的蒜瓣,散发着阵阵的清香。
“尝尝,这可是咱们自个儿种的。”司鸿儒用筷子夹起一撮菜心,放进孙女碗里。
老人脸上的皱纹都舒展开了,眼底闪烁着满满的自豪。
司南枝夹起一片菜叶送进嘴里,清甜的汁水瞬间在舌尖上迸开。
这简单的味道,却让她眼眶一下子发热了。
前世她尝过无数山珍海味,可那些美味佳肴,竟都比不上这一口自家种的小白菜来得打动人心。
“咋样,好吃不?”福伯迫不及待地问道。
老人搓着手,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司南枝的表情,满心期待着她的回答。
“好吃!”司南枝重重地点点头,声音都带着些哽咽,“比大饭店做的还好吃呢。”
司鸿儒笑得胡子都来了,赶忙又给孙女夹了一筷子菜:“多吃点,暖棚里还有好多呢。”
老人自己也夹了一筷子,细细咀嚼着,眯起的眼睛里泛着点点水光,“这让我想起你奶奶在世的时候,也在屋里种过小青菜……”
饭桌上的气氛一下子安静下来。
司南枝瞧见祖父的手微微发抖,悄悄在桌下握住老人粗糙的手掌:“等开春了,咱们在院子里种些奶奶喜欢的花,好不好?”
窗外,暮色渐渐深沉,最后一缕夕阳透过窗棂,把三个人的影子拉得长长的。
那盘清炒小白菜很快就见底了,连最后一点菜汤,都被福伯用馒头蘸着吃得干干净净。
这天,司南枝正在暖棚里采摘新长出来的菠菜。
嫩绿的叶片上凝着晨露,在阳光的折射下,闪烁着细碎的光芒,别提多好看。
突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清晨的宁静。
“小小姐!大少爷来信啦!”福伯踩着厚厚的积雪,匆匆忙忙地跑了过来。
他的棉鞋在雪地上留下了一串深深的脚印。
司南枝的手指猛地一颤,手中的菠菜叶簌簌地落了下来,晶莹的露珠溅落在她的棉鞋上。
她顾不上擦拭,急忙伸手接过那封电报。
薄薄的纸页上写着:“南枝,己有探亲假,年三十回京。闻舟的事不必挂怀,今后有大哥在。”
就简短的几行字,却让司南枝眼眶一热。
她之前没仔细看原著,也不清楚上辈子这个时候司怀安有没有回来。
不过这会儿,这封电报真真切切地握在她手里。
“福伯,快把这个好消息告诉爷爷!”司南枝的声音都有些发颤,难掩内心的激动。
福伯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早知道啦!这会儿老爷子正张罗着收拾大少爷的房间呢。”
老人搓了搓冻红的手:“大少爷最爱吃我腌的腊八蒜,我得赶紧去再泡两坛子。”
司家因为司怀安要回来的消息,上下都高兴坏了,整个家都洋溢着喜庆的氛围。
腊月二十九,司家忙得不可开交,每个人都脚不沾地。
福伯踩着梯子贴春联;司鸿儒亲自擦拭着祖宗牌位;司南枝在厨房忙着炸年货,油锅里翻滚的藕盒散发出阵阵的香气,馋得人首咽口水。
“南枝。”司鸿儒突然走进厨房,手里拿着个红布包,“这是给你大哥准备的压岁钱,你帮着收好了。”
老人顿了顿,声音有些发颤,“他小时候最爱收压岁钱了……”
司南枝接过那个沉甸甸的红包,这才发现祖父的眼角闪着泪光。
她这才意识到,老人心里其实也有些不安——大哥司怀安己经三年没回家过年了。
除夕当天,北京城又飘起了小雪。
司南枝天没亮就起了床,系上围裙,开始准备年夜饭。
案板上的面团在她手里被揉得光滑细腻,就好像她把所有对团圆的期盼都揉了进去。
“小小姐!”福伯突然慌慌张张地跑进来,棉帽上的积雪都来不及拍掉,“火车站来电话,大少爷坐的那趟车刚到站,又被召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