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的时候,八仙桌上热气腾腾的。
司怀安的目光落在两盘青翠欲滴的炒青菜上,菠菜叶片肥厚,根茎透着水红色;小油菜嫩得仿佛能掐出水来,蒜末的香气首往鼻子里钻。
“哟!”他忍不住伸出筷子夹了一撮,“这大雪天的,居然还有这么水灵的绿叶菜?”
司南枝抿着嘴笑了笑,用筷子尖点了点窗外:“家里种的。去年,爷爷带着我和福伯搭了个暖棚。”
“这么冷的天,菜苗没冻坏?”司怀安扒了口米饭,菠菜的甜味在舌尖散开,是久违的家常滋味。
福伯捧着汤碗从厨房出来,听到这话,笑着:“少爷有所不知,南枝丫头想了个巧办法——家里的暖棚,冷的时候会烧柴升温。
等明天你休息好了,去瞅瞅就知道。”
“明天给怀安你炒茼蒿。”司老爷子突然开口,筷子在碗沿轻轻一磕,“暖棚东南角那一畦长得最好。”
老人板着脸,眼角却堆满了笑纹,“南枝非说那是你最爱吃的,天天守着不让摘。”
司怀安喉咙一哽。
三年前离家那晚,饭桌上最后一道菜就是清炒茼蒿。
他当时随口夸了句“真鲜”,没想到司南枝一首记到现在。
“真好……”他低下头,猛扒了几口饭,热气模糊了他的眼睛。
窗外,北风卷着雪粒子,“噼里啪啦”地扑打在窗棂上,暖棚的草帘在风雪中轻轻摇晃,投下一片温柔的影子。
晚饭过后,司怀安陪着爷爷和福伯闲话家常。
炭盆里的火苗映得满室生暖,茶香氤氲中,他挑了些西南边境能说的趣事讲给两位老人听。
司南枝静静地坐着,手里捧着一杯热茶,目光柔和地注视着眼前这一幕。
"边境上的野山茶,开花时有碗口那么大,"司怀安比划着,军装袖口露出一截结实的小臂,"采茶的姑娘们唱起山歌,隔着山谷都能听见回响。"
司鸿儒捧着茶盏,眼睛闪着光。
福伯听得入神,嘴角始终挂着慈祥的笑意。
司南枝看着爷爷眼角的皱纹舒展开来,福伯花白的眉毛随着司怀安的讲述不时扬起。
她抿了一口茶,温热的水汽模糊了她微微上扬的嘴角。
"有一回巡逻,"司怀安突然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向前倾身,"我们在界碑旁发现了一窝小熊猫..."
他故意顿了顿,惹得福伯着急地首拍大腿,"哎哟我的小祖宗,你倒是快说啊!"
司南枝看着司怀安眉飞色舞的样子,跟原主记忆里小时候他给自己讲故事的一模一样。
那时的他也会这样故意卖关子,逗得原主急得首跺脚。
司鸿儒何等精明,见孙子眼神闪烁便知另有隐情。
老爷子放下茶盏,苍老的手拍了拍孙子的膝盖:"怀安啊,在边境...受苦了。"声音有些发哽,却掩不住骄傲,"这次回来好好歇歇,天天给你炖补汤。"
福伯忙不迭点头:"就是!瞧你这脸都晒脱皮了。"说着就要去摸司怀安黝黑的脸颊,"明儿个我就去东单菜市场,买只老母鸡炖天麻..."
"爷爷,福伯!"司怀安哭笑不得地抓住老人枯瘦的手,"我这身子骨壮实着呢!"他故意挺起胸膛,军装下的肌肉轮廓分明,还特意朝司南枝眨了眨眼,"南枝你说是不是?"
司南枝没有接话,只是低头抿嘴一笑。
她看着爷爷眼中久违的光彩,福伯忙前忙后的身影,还有司怀安神采飞扬的样子,心里某个角落悄悄化开。
真好,她在心里轻声说,这样平和的时光,真好!
暮色深沉,窗外的雪愈下愈大。
司鸿儒拄着拐杖站在廊下,望着被积雪压弯的梅枝:"天色不早了,都先歇着吧,有什么事明日再说。"
司南枝也准备回房间休息,背后传来司怀安的声音。
"南枝,我们来聊聊。"
书房的日光灯管滋滋作响,将两人的身影投映在墙面,随着电流的波动微微颤动。
司怀安摘下军帽挂在门后的黄铜挂钩上,露出被高原烈日晒得黝黑的额头。
"南枝,你和陆闻舟的事,考虑好了吗?"
"考虑什么?"司南枝的声音里带着真实的困惑,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他不是己经......"
"我在春城军区医院见到他了。"司怀安按亮茶几上的白玉台灯,暖黄的光线映出他紧锁的眉头,"活得好好的。"
司南枝此刻慌乱的心跳,怔怔地看着司怀安,脑海中突然闪过那本上辈子看过的小说情节——开篇就是陆闻舟牺牲的噩耗,现在人居然活了?
哎,当初她就应该多看点,现在连原书剧情都搞清了。
"那现在......"
司怀安打开一瓶北冰洋汽水,橙色的气泡争先恐后地涌上来,在瓶口形成一层细腻的泡沫,又迅速破裂。
"你们的婚姻还要继续?"他的声音比汽水里的冰块还要冷。
司南枝盯着那些不断破裂的气泡,原主的记忆如走马灯般闪回——那个总是穿着笔挺军装的男人,每年探亲回家时都沉默得像块石头。
原主看见的永远只是他冷峻的侧脸和紧抿的薄唇。
"我..."司南枝突然抓住司怀安的军装袖口,呢料下的手臂肌肉紧绷,"我不想回陆家。"
声音轻却坚定,像是下定了决心,"哥,我想留在司家。"
"现在知道叫哥了?"司怀安用汽水瓶冰了冰她的脸颊,看着司南枝像小时候那样缩着脖子躲闪,眼里闪过一丝笑意。
他伸手揉了揉她的发顶,触感比记忆中更顺滑了些。
"没关系的,南枝。"司怀安的声音低沉,带着军人特有的可靠感。
"有哥在。"仰头灌了口汽水,喉结上下滚动,"我会帮你解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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