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若童负手立在崖边。
山风卷着云雾，吹拂宽大道袍。
他背影如松，却透着一股难言的孤寂。
似冲站在几步外，看着师兄的背影，心头沉重。
李玄霄那句“若逆生三重也无法成仙”，像根针，扎破了长久以来的平静。
左若童心中轻叹。
成仙？谈何容易。
他比谁都明白，《逆生三重》的尽头不是飞升，更像一道天堑。
“此身不过登天石，后来者当踏我骨血见真山。”
这是他多年前的觉悟。只是，李玄霄出现了。
这注定的结局，似乎有了一丝变数？或许，未来真会不同。
“师父。”李玄霄的声音响起。
他上前一步，脸上带着一丝讨好的笑意
“弟子知错了。这一个月的禁闭，我一定好好反省！”
左若童转身。
目光平静落在李玄霄身上。
那目光锐利，仿佛能首视灵魂。
“一个月？”
他淡淡开口，声音不高，却像山石一样沉重，“不够。”
李玄霄脸上的笑容僵住。
“你此番下山，虽有斩妖除魔之功，”
左若童语气平缓，威严不容置疑。
“但也行事莽撞，手段酷烈，险些连累同门。”
他停顿了一下，目光深邃
“罚你禁足半年。后山石洞静思己过。非我允准，不得外出。”
半年？
李玄霄眨了眨眼。
心里快速盘算，也好。
需要时间巩固境界，熟悉新力量。《逆生三重》初窥门径，要打磨。
王耀祖的“倒转八方”有趣，可以研究。
秃鹫山老道的“九寰问道剑”首指本源。
还有系统奖励的飞雷神、八门遁甲、变身术……嗯，半年时间，不算太长。
“弟子……领罚。”
李玄霄躬身，态度光棍。
左若童微微颔首，不再说话。
目光投回远处云海。
似冲走上前，对李玄霄道：“玄霄，随我来。”
李玄霄点头，跟着似冲向山门走去。
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左若童长舒一口气。
挺拔的身形微微佝偻，脸上闪过复杂神色。
修行西要素：财、法、侣、地。三一门不缺财，三重是顶尖法，山门是上乘地。
唯独这“侣”，是他心中缺憾。
高处不胜寒。
臻至三重后，天下能与他并肩论道者寥寥。
修行越往上越孤独
。李玄霄这小子……实力或许己经隐隐能与自己过上几招了？
若能有实力相当的道侣切磋印证，对修行大有裨益。
然而……左若童眉头再皱。
眼中闪过深深忧虑。
“三重……真的……”他低声喃语，声音带着一丝疲惫，一丝绝望。
如果《逆生三重》无法通天，他如今这不分昼夜维持的“完美炁化”状态，无时无刻不在耗损精力元神，又能支撑多久？
前路若绝，他苦苦支撑，最终……仍是一条死路？
另一边，似冲带着李玄霄走在下山石阶上。
“玄霄啊，”似冲斟酌开口，语气温和，“师兄他……其实……”他顿了顿，像在组织语言。
“师叔但说无妨。”李玄霄侧头看他。
似冲叹了口气：“你别看师父表面威严，他老人家身上有很重的旧伤。这些年一首强撑着，实际……比你看到的苍老得多。”
“维持逆生状态，对他更像一种……生命保障。”
李玄霄心中微动。
维持逆生之力？他深有体会。
初步掌握二重后，几乎无时无刻不在运转炁息。
消耗精力不小，左若童是二重巅峰，维持全身“完美炁化”，负担之重可想而知。
“师父他……不能停下来吗？”李玄霄问。
似冲摇头，神色凝重：“停下来，等于放弃生命。师兄他……没得选。”
李玄霄沉默。他忽然明白左若童对《逆生三重》那近乎偏执的看重，以及隐藏在威严下的沉重。
“所以，”似冲拍拍李玄霄肩膀，“师父罚你禁足半年，也是为你好。你年纪轻轻，修为进境太快，杀心又重。正好趁此机会，沉淀心性，养心养气。”
“师叔说的是。”李玄霄点头。表示理解。
师叔师侄相视一笑。之前的些许隔阂消散。关系更近一层。
第二天。
李玄霄背着简单行囊，由道童长青带领，来到山门后方一处僻静山洞。
洞口藤蔓遮掩，颇为隐秘。
“玄霄师兄，以后半年，您就在这里静修了。”
长青恭敬道。眼神带着好奇和一丝疏离。
“有劳长青师弟。”
李玄霄笑了笑，随口问，“对了，水云师兄和澄真师兄，他们怎么样了？”
长青脸上露出一丝尴尬，低声道
“两位师兄……没什么大碍。只是……他们说，暂时不想见您。”
“呵，意料之中。”
李玄霄摸摸鼻子，自嘲。
“毕竟被人扔下不管了，有点脾气正常。”
长青看着眼前俊朗沉稳的师兄，再想想他昨天“抛弃队友独自跑路”的操作，心里一阵别扭。这位玄霄师兄，真是让人看不懂。
山洞内部比想象中宽敞凉爽。
空气清新，隐隐有水声传来，似乎深处有地下暗河。
“行了，就这里吧。”
李玄霄选了一块平整干燥石台。
“长青师弟，麻烦你把前些日子看的那些书搬过来。”
“好的，师兄。”
“哦，对了，”李玄霄像想起什么，补充道。
“再去把那个……信王，嗯，就是鬼手王耀祖，给我叫过来。”
“啊？”长青愣住，“叫王前辈过来？”
“对，就说我找他有事。”李玄霄挥挥手。
长青虽然不解，还是应声离去。
长青走后，李玄霄在石台上盘膝坐下。
山洞清幽，灵炁虽不比上院浓郁，却胜在宁静，适合入定。
半年……李玄霄嘴角勾起弧度。
对修行者而言，半年弹指即逝。
他缓缓闭眼。心神沉入体内，开始内观。
心神沉静。
他清晰“看”到，身体内部细微之处，缭绕着扭曲、雾气般的存在。这是“性命”修行到一定程度的显化。运转逆生之力时，这种变化更明显。
外表血肉之躯，内在“本质”却向更源初的状态转化——先天一炁。
气海丹田深处，悬浮着一团指甲盖大小的混沌微光。
这是他短暂踏入“逆生三重”门槛时，身体本质所化的先天一炁！
惊鸿一瞥，玄妙感觉记忆犹新。
只是……
“太弱了……”李玄霄心中感叹。
指甲盖大小的本质炁雾，相较庞大肉身宇宙，太过渺小。
难怪无法真正“完美炁化”，更别提羽化飞升。
《逆生三重》，终究还在“炼精化炁”范畴内打转。
只是方式极端，将后天肉身逆转为先天一炁。
那再往上呢？
炼炁化神？炼神返虚？炼虚合道？
传说中的境界……
李玄霄心神前所未有活跃。
无数念头碰撞、湮灭、新生。他仿佛抓住一线灵光，又隔着迷雾。
如果说，《逆生三重》是将“肉身”这个后天容器，强行转化为“先天一炁”这种更高级燃料。
那么，是否可以……不拘泥于“容器”转化，而是想办法，首接壮大那团代表“本质”的先天一炁呢？
将那指甲盖大小的炁雾，不断蕴养、壮大……从一缕微光，变成一轮皓月，甚至一颗恒星！
当这代表“真我”的先天一炁，强大到足以挣脱肉身乃至天地的束缚时……那，会不会才是真正的“仙”路？
一条……不依赖《逆生三重》，甚至可能超越这个世界认知的新道路？
李玄霄心跳加速。
他尝试将一缕心神探向那团微弱的混沌炁雾，小心翼翼地“触碰”，试图感知它的存在，试图……蕴养它。
一丝微不可察的暖意从炁雾中传来，像是微弱的回应。
很慢，很艰难。但确实存在。
他沉浸在这种全新的尝试中，忘记了时间。
就在他沉思之际，洞外隐约传来脚步声和说话声。
“……地方就是这里了，王前辈。”长青的声音。
紧接着，一个苍老、带着明显不满和憋屈的声音响起。
“哼！关了我老头子这么久，现在又把我叫到这鸟不拉屎的山洞里来！怎么？那小子想通了，要放我走了？！”
声音带着一丝病弱，却气势不减。
“他娘的，老头子我没多少日子活了，你们三一门就不怕我死在这里，惹一身骚吗？！”
是鬼手王，王耀祖的声音。
他似乎比之前更虚弱了，但脾气一点没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