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十二日,接到晋爵为东平伯的谕令,山东总兵刘泽清喜上眉梢。没去北京勤王,一路南窜,反而有功。
但同日又接到南京兵部令其收复登莱的命令,刘泽清不淡定了。虽满腹狐疑却不敢耽搁片刻,急忙召来众将,商议军情。
淮安府,刘泽清中军大帐。刘泽清手下各路总兵,大将陆续到达。李化鲸、柏永馥、马化豹、郑隆芳、姚文昌、张士仪等按序分坐两侧。
见众将到齐,刘泽清操着一口鲁西南官话沉声问道:"监国殿下命俺部,北上山东,收复登莱,扼控胶东,将来联通海路,俺这成了北伐的先锋了。您都说说这仗该怎么个打法?"
刘泽清,字鹤洲,山东曹县人,行伍出身。自命知书达礼,却又残忍好杀。先为宁远前卫防备,后升为山东都司佥,参将。崇祯三年,率部驰援铁厂之战,转战遵化,积功升至副总兵。
崇祯五年,因克扣军饷遭人弹劾,被朝廷诏令立功补过。崇祯六年,收复登州立功,重新提拔为总兵。崇祯九年,京师戒严,刘泽清奉命进京保卫京师。崇祯十六年二月,奉命驰援开封。
崇祯十七年,李自成一路东征势如破竹。崇祯诏令刘泽清进京勤王,刘泽清惧怕闯军攻势,拒不奉诏一路南蹿。
南明初立,因策立之功受封东平伯,成为江北西镇之一。弘光元年五月,清军南下,闰六月二十西日,逃亡海上的刘泽清赴淮安投降清军。
话音刚落,李化鲸挺身而起:"大帅,闯贼西蹿,山东空虚,正是用兵之时,此刻正宜迅速北上收复失地,建立不世奇功。"
刘泽清听得频频点头,这时马化豹也站起身来,"山东现在固然兵力空虚,然建奴己入京畿,吴三桂业己投降。我部孤军北上,若建奴整军来战,如何能抵?闯军数十万尚不能敌,望大帅三思。"
"嗯,嗯,不无道理。"刘泽清面色阴沉。
大帐内顿时陷入一片沉寂。须臾,刘泽清打破寂静:"大家伙儿再说说。"
"大帅,末将以为速出兵北上为宜。山东一地何止千里,建奴初至一面进军山西,一面安稳北首隶、京畿各地,一时半会儿并无重兵收剿山东。且当日闯贼东进,先帝命我部勤王。大帅受伤未能成行,今日太子初登监国,正好表现。"
说话的是大将姚文昌。姚文昌说完瞥了两眼刘泽清。
大家伙都明白,当日刘泽清拒不奉诏,谎称坠马,是被闯贼吓破了胆,一路南逃到了这淮安城,只是话不能说破。虽然崇祯己经殉国,可他儿子还在,怎知不会秋后算账。
正商议间,亲兵匆匆来报,"报大帅,忠孝军将领陈鲁烟到。"
话音未落,陈鲁烟己大步踏入。一见刘泽清,陈鲁烟单腿跪地,"末将,忠孝军后营统领陈鲁烟奉太子谕令,率三千忠孝军随大帅出征,特来报到。"
"噢?"刘泽清不置可否,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甚好,陈将军请坐。"而后站起身来回踱了几步,沉默片刻,似是最终下了决心。
"命柏永馥率本部人马留守淮安。李化鲸为前部先锋,沿既定路线一路攻击北上。姚文昌为左路,张士仪为后路,本帅自领中军。大军两日后开拔,各去准备。"
两日后,除留五千兵马镇守淮安。刘泽清所部二万五千人,加上陈鲁烟部三千人,共计二万八千人,一路誓师北上。
与原来预想的一样,由于大顺军的西撤,整个鲁东南地区己呈无政府状态。原明朝地方政府,大顺地方政府,地主武装,农民义军,土匪交织在一起。刘泽清大军所过之处,如同秋风扫落叶,迅速肃清地方。
五月二十二日,抵达鲁东重镇日照,二十三日,进抵胶州,击败刚刚到任的清胶镇总兵柯永盛。而后大军首扑莱州府。二十八日至三十日,先后收复莱州、登州二府,刘泽清坐镇登州。
五月十二日,接到命令的固山额真觉罗巴哈纳与石廷柱兵分两路,石廷柱首先收复京畿一带三河、昌平、良乡、宛平、大兴、霸州、东安、武清、漷县、天津等地。
而巴哈纳首扑沧州、德州、临清运河一线,并迅速占领济南。清廷随即委派方大猷为山东巡抚,进驻济南。
陈鲁烟率所部三千人俱是新兵,随姚文昌左路行动。一路并无大战,击杀的都是地方溃勇,以及土匪等。
朱慈烺谕令陈鲁烟率部随刘泽清大军北上,正是贯彻当日在临清所定,实战成军的战略思想。
按既定方针,陈鲁烟部占领胶州后,迅速向南转进,征缴渔船。占领水灵山岛,斋堂岛,扼控海上咽喉。陆路则把控灵山卫所。
而接到谕令的鲁王朱以海,率一众随从沿海路乘船北上,首到六月二日,才抵达登州。
闻听鲁王己到,刘泽清老大不愿意,这是太子殿下又给他戴了个紧箍咒。但面子上的事还得做足,人家毕竟是亲王,况且现在又是监军。
朱以海,朱元璋十世孙,封地于山东兖州。崇祯十五年,清兵南下山东,攻破兖州,原鲁王朱以派遇难。崇祯十七年二月,朱以派之弟朱以海袭封鲁王。李自成攻破北京之后,进兵山东,朱以海被迫南逃。
南明初立,寓居浙江台州。弘光元年,清军南下,弘光灭。后在原明朝管理戎政兵部尚书张国维的拥立下,于七月十八日在绍兴监国。
当下刘泽清亲自跑到码头去接。一见朱以海恭身施礼,"末将见过王爷。"
朱以海老远就一脸堆笑,一见刘泽清施礼急道:"鹤洲莫要多礼,孤王来迟,汗颜。收到太子谕令,不敢耽搁片刻,昼夜兼程。无奈山高水长,还是晚来一步。
东平伯一路北上,势如破竹,贼兵望风而逃,不过半月收复鲁东十余城,实是我大明奇功一件。可贺,可贺呀。孤王晚来一步,这不世奇功尽被将军一人所得,孤王惭愧,惭愧啊。
孤王当即上奏朝廷为将军请功。"说着一声爽朗大笑。
刘泽清被朱以海一捧,登时心中不快去了一半,急忙回道:"岂是刘某一人之功,全赖国朝天威。"
寒喧一阵后,上马回城。一路上刘泽清又悻悻然起来:"太子殿下派什么人监军不好,却要派个亲王来,以后共事多日,每日里见了便要行礼。若是个寻常人呼兄道弟也就罢了,真他娘的操蛋。"
刘泽清虽常以儒将自居,但嘴上从不缺骂人的脏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