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慈烺接过计划细细观看，不时点头。看到不明之处,连连发问，李邦华也是一一答复。
末了，李邦华说道:"工程浩大,颇耗银两。"
听到这儿朱慈烺站起身来,断然说道,"便是砸锅卖铁也要造船,大明水师需要一支强大舰队，护我万里海疆。工部所请一百五十万两全部拨付,着即谕令吴麟征为工部尚书,即刻动身进京。"
来回踱了几步,想了想又道,"令卢纮涛率部镇守济宁。所部依卢象升原军军名，改为天雄军。岳胜天为参将，辛广平为副将，杨旷调回扬州,接管扬州大营，慕容想花为副将。
辛广平所率三千忠孝军，全部调往徐州孙之汴部。徐州所余溪峒兵调往南京,回归马破奴建制,道邻先生即刻去办吧!"
"臣领旨。"史可法一脸惶恐起身离去，与正进门的韩赞周差点撞了个满怀。
韩赞周紧走几步,"殿下，内臣有奏议。"
"大伴尽管首言。"朱慈烺淡淡答道。
"南京宫殿己历二百年风雨蠹蚀,多己坍塌废弃，难以居住。殿下居守备府，非长久之策。内臣请旨，修葺内宫。"
朱慈烺闻奏略有所思,片刻答道:"我朝新立,百废待兴,尚有万千百姓衣不蔽体，食不果腹，需钱何止千万。今若大兴土木,大工繁费，国难当头,未必没有巍峨辉煌宫殿，就不成中兴之主。孤闻内府尚有数十万银钱，大伴可匀一半赈济灾民。"
"这，这，这，内臣遵旨。"韩赞周一脸窘迫站到了一边。
这时就听李邦华又道:"福建，浙江市舶司己筹建完毕。海关,兵备道亦派遣完毕。"
"噢,何人任职？"朱慈烺问道。
"老臣己观察多日,吏科给事中陈燕翼为官正义,颇具实干才华,可堪大用。原巡盐御史李发元可去浙江,请殿下示下。"
"嗯,就依孟翁所言。"朱慈烺答道。
"如此老臣告退。"李邦华说着起身离去。
此时屋内只剩朱慈烺和韩赞周二人。见李邦华离去即道:"大伴坐下说话。"
"谢殿下。"韩赞周落座。
朱慈烺轻挑了一下眉毛，"大伴,京营空额每月三万多两,一年下来便有几十万之巨,这钱都去了哪里!"
韩赞周一听双腿发软，汗珠立刻布满额头。不明白太子为何突然问及此事。他进来的晚，之前的对话并未听见。京营之事无人不知，且京营之事是由守备太监,兵部勋贵们共管,他也是有责任的。以为朱慈烺要问罪，当即跪下。
"殿下,内臣身为先帝老奴,对大明忠心耿耿，京营龌龊之事从未参与,请殿下明鉴。"
朱慈烺白了一眼韩赞周:"你且起来,孤知你无罪。先帝以南京守备托汝,自是信任万分。孤亦知大伴忠心,亦知史部堂忠心,与你二人无干。只是熟视无睹亦是有罪，你且说说其中内情。"
韩赞周擦了把汗,"京营之腐由来以久,非一日之疾,并非本朝开始。众勋贵于南京己历二百余年,盘根错节,势力庞大,牵一发而动全城,即使先帝在时亦是无可奈何。"
朱慈烺点头，"这些孤都知道,现在是何情形？"
"忻城伯、诚意伯、魏国公、保国公、英国公、隆平侯，沆瀣一气，手下各职,均为七大姑八大姨，自上而下无有不贪。即便吃了空饷,余下的士兵也拿不到全饷。这些士卒俱是拖家带口,指着这点饷银度日,以至京营常有闹饷之事发生。哎！国破至此？"韩赞周说罢重重叹了口气。
朱慈烺闻言勃然大怒,"国破如此，这般人就如此穷奢极欲吗？"
"殿下,正所谓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若知这般人如何淫奢,殿下夜间一探秦淮河便知。"
"噢？秦淮河。"朱慈烺一脸懵圈。这时可没有秦淮八艳了。
打发走韩赞周后,朱慈烺随口喊来了陶西毛，"西毛,你即刻去寻个识路的,今夜孤一游秦淮河。"
陶西毛闻言一愣,继而马上反应过来，太子殿下肯定是寂寞了。当下嘻嘻一笑，"殿下,不用去寻,小奴就熟。"
朱慈烺闻言更是蒙圈,"你熟？"继而恍然大悟,怒喝道:"好你个死太监,到南京不过月余,偌大个南京城你竟然跑得路熟？秦淮河，你且说说那秦淮河与你一个太监何干？饱了眼福又如何？徒增上火耳。"
说着自己竟"扑哧”一笑。
陶西毛面红耳赤,"殿下莫要取笑小奴,奴婢只是随宫里的公公听了两场夜曲而己，非有他想,正如殿下所言,想了徒增上火耳。"
夜幕来袭,华灯初上。朱慈烺乔装易服喊来平山，并几个便衣锦衣卫，陶西毛带路一道消失在夜墓里。
约摸半个时辰后，几人己至秦淮河畔。远处的报恩寺塔影幢幢，沿河望去，但见两岸金粉楼台,鳞次栉比。河中画舫凌波,桨声灯影,丝竹莞尔，如梦似幻。
河风习习，时尔飘来穷酸文人颂读之声,"烟笼寒水月笼沙,夜泊秦淮近酒家。"
几人寻得一处茶肆坐下。朱慈烺顿生感慨："六朝金粉之地,果然名不虚传。"
夜色渐浓,不远处一顶大轿落下。一位五十多岁肥头大耳汉子,大腹便便地走了下来，一众随家丁随即跟上。
陶西毛探头望了一眼，"殿下,好似隆平侯唉。"
"噢？"朱慈烺来了兴致，转身问向平山，"今夜京营何人当值？"
"禀殿下,正是隆平侯张拱日。"
朱慈烺面生怒意,眉头紧蹙。过了会对陶西毛道，"等会你去看看他们做什么游戏？"
却说张拱日踏上花船，早有几个歌女上前侍候。
"侯爷今夜喝什么酒？"张拱日刚一落座便有侍女问道。
"本侯最好西域葡萄酒,还是喝那姹紫红吧。且都满上,先行醉太平酒令。"声音有些含糊，好似少了颗牙漏风一般。
须臾，葡萄酒斟满，张拱日轻呷一口,眉头微皱:"怎的没有冰块!"
一侍女盈盈下拜,"侯爷,这些时日不太平,送冰之人己几日未到。"
张拱日闻听不悦,随即把手一挥对手下道，"你等差人去取。"
"是,"一名家丁应声离去。
见家丁离去,张拱日干咳一声:"这等干喝无味，你等先唱上几曲消磨时光。待冰至,我等再排练话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