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生间的水龙头在滴水。
我站在镜子前,手心贴着冰凉的瓷砖。卫生间的暖气坏了,雾气很快散去,露出镜中那张蜡黄的脸——保姆苏桂芬的脸。
药柜的门半开着。老太太的降压药旁边,多了一瓶没见过的药。标签上的日期是上周,服用者:苗苗。
药名很长,我只认得最后三个字母:IgG。
过敏药?苗苗对花生过敏,但药瓶上没写过敏源。
我拧开瓶盖,药片倒在手心。白色,无味,和普通维生素没区别。
翻到药瓶底部,贴着一张被撕过的标签。残留的字母隐约可见:【…血型…不符…监测…】
胸口的刺痛猛地加剧。
老太太的鼾声从主卧传来,每一声都像计时的秒针。
苗苗的病例锁在顾明城的书房,但我有备用钥匙——上周从他西装内袋复刻的。钥匙插进抽屉锁孔时,金属碰撞声让我屏住呼吸。
三本病历。
第一本:出生记录,血型A。
第二本:三岁疫苗记录,血型AB。
第三本:去年体检报告,血型A2。
我的手指停在最新那份上。苗苗不可能同时有两种血型。
抽屉最底层还有份文件,用回形针别着。翻开的瞬间,血涌上太阳穴。
【DNA亲子鉴定报告 结论:排除生物学父子关系】
日期是去年冬天,顾明城带苗苗去香港“旅游”的那周。
文件最后附着张照片:苗苗熟睡的侧脸,针眼在她肘窝处发青。
厨房的泡菜坛沉在阴影里。
我捞出婚戒,内侧的划痕在月光下泛白。那是父亲出事前一周,我摔碎茶杯划伤的。顾明城当时握着我的手说:“别怕,伤口会长好。”
现在他抽苗苗的血做鉴定,针眼也会“长好”吗?
口袋里的药瓶突然变得滚烫。标签下的字可能是:【血型不符,需持续监测】。
苗苗不是他的孩子。
这个念头像刀,剐开记忆的旧伤——三年前最后一次流产,顾明城守在手术室外的表情不是担忧,是解脱。
清晨六点,我敲开家庭医生的门。
“苗苗最近睡不好,想开点维生素。”我递上老太太签字的便条,手在抖。
医生推眼镜的瞬间,我看见了桌上的档案袋。标签:【顾宅-血液异常报告】。
“维生素放在三楼药箱了。”他拉开抽屉拿处方笺,档案袋被推到了角落。
窗外,保镖在晨跑。他经过灌木丛时,踩断了根树枝。
咔嚓。
趁医生转身拿药,我抽出档案袋里的纸,塞进围裙的暗袋。厚度刚好遮住腹部的旧伤疤。
洗衣房的水汽很重。
我把偷来的纸铺在熨衣板上,蒸汽融化了纸上的褶皱:【患者12岁,血型AB,血清中发现不明抗体…建议排查移植史或输血史】。
苗苗没做过移植手术。
唯一的可能是:她出生时的血型记录被改过。活着的有谁知道真相?
口袋里,手机震动。林默发来短信:【98年产科护士长还活着,朝阳敬老院】。
窗外,顾明城的车驶入大门。我把纸折成方块,藏进正在熨烫的枕套夹层。熨斗划过百合花纹,蒸汽吞没了纸页的窸窣声。
“熨这么久?”老太太突然出现在门口。
“枕套要平整。”我摸着花纹下的凸起,想起父亲常说的话:“皱褶里藏的东西,烫平就看不见了。”
她狐疑地扫视房间,最后甩下一句:“午饭做清淡点。”
脚步声远去,我打开枕套。
纸页还在,只是边缘被蒸汽浸软了。原来那不是普通的血型报告,而是一份骨髓配型记录——顾明城在寻找与苗苗匹配的供体。
最后一栏写着:【生母可能性87%】
他不会是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