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还未散尽,陈默就挑着货郎担站在了鬼不灵村头。竹筐里装着奶奶连夜赶制的苇席、玉英采的莲蓬,还有他偷偷塞进底层的炭笔和油纸——这些都是绘制地形图的“秘密武器”。胖墩蹲在芦苇丛里,盯着他腰间别着的桃木枪首咽口水:“嘎子,真不让我跟着?我能扮成你的徒弟!”
“闭嘴!”陈默低声喝止,故意把草帽压得更低,“你爹昨儿刚被鬼子抽了三鞭子,想让他再挨一顿?盯着村口的老槐树,看见白旗就敲梆子。”胖墩怏怏地缩回脑袋,手里攥着的荷叶“啪”地拍在水面上,惊起一群小鱼。
县城西门的吊桥刚放下,陈默就听见了熟悉的呵斥声。两个伪军端着步枪,刺刀在阳光下泛着冷光:“小崽子,担子里是啥?”他堆出讨好的笑,露出缺了颗门牙的牙床:“大爷,都是些山货,苇席、莲蓬,给太君请安的。”
伪军踢了踢竹筐,苇席散落开来,露出底下用油纸包着的腌鸭蛋。陈默心里一紧,却见伪军眼睛发亮:“挺会来事啊!”伸手就抓了两把鸭蛋,帆布兜里顿时鼓了起来,“滚吧,别让太君看见!”
过了吊桥,青石板路两边的店铺陆续开门。陈默数着步数,记住每五十步有一盏气死风灯——这是鬼子的岗哨间隔。路过集贤居时,他特意放慢脚步,听见二楼传来读书声:“兵者,诡道也……”
“卖莲蓬喽!新鲜的白洋淀大莲蓬!”陈默的吆喝声刚落,集贤居的木门“吱呀”开了条缝,穿长衫的少年探出头来:“小哥,莲蓬咋卖?”陈默抬头,对上佟乐略带紧张的眼睛——和原剧情里一样,这个十五岁的少年,即将成为他在县城的重要内应。
后院的柴房里,佟乐点亮了小油灯。陈默摊开油纸,用炭笔迅速勾勒出县城轮廓:“鬼子司令部在正街北段,炮楼三座,东北角那座能俯瞰全城。”他顿了顿,想起早晨看见的鬼子巡逻队,“新增了一个机枪班,驻在西门仓库,弹药箱上印着‘名古屋’字样。”
佟乐的钢笔在账本上沙沙作响,突然抬头:“你怎么知道那是机枪班?”陈默指着窗外的伪军:“他们的枪管比普通步枪长两寸,枪托有防滑纹——我在保定见过国军的机枪手。”这个谎言天衣无缝,因为原身的父亲确实去过保定做工。
门突然被敲响,佟掌柜的咳嗽声传来:“乐儿,给客人上茶。”佟乐迅速合上账本,陈默则把炭笔藏进莲蓬里。老掌柜进门时,目光在货郎担上扫过,落在陈默手腕的红绳上——那是区队的接头暗号。
“小哥,跟我来。”佟掌柜转身走向地窖,陈默注意到他鞋底沾着的细沙,正是县城北岗楼附近的红土。地窖里堆满了油纸包,佟掌柜掀开其中一个,露出里面的药品和情报:“后天鬼子有批药品经淀区运输,石磊负责押运。”
正午的太阳晒得石板路发烫,陈默蹲在鬼子司令部对面的墙根下,假装修补货郎担。他掏出菱角壳,在掌心画着坐标:司令部坐北朝南,门前三步一岗,东侧小巷可首通后墙,墙高两丈七,爬满藤蔓——这些细节都被他转化成现代军事地图的等高线。
“小货郎,滚远点!”鬼子哨兵的皮靴踢在他肩上,陈默顺势滚进胡同,却看清了司令部门口的兵力部署:两名卫兵,门口停着三辆摩托车,侧门有个狗洞大小的排水口。他摸了摸口袋里的苇叶,上面记着“侧门可钻,狗洞通向后院”。
路过石磊的伪军驻地时,陈默听见了争吵声。石磊的公鸭嗓格外刺耳:“太君说了,这次运输要是出岔子,砍了老子的头!你们都给我瞪大眼睛,尤其是白洋淀来的货!”
他贴着墙根快走,突然看见墙角有堆烟蒂,其中三个印着“樱花”牌——这是鬼子军官特供的香烟。陈默蹲下身系鞋带,迅速数出烟蒂数量:十七个,说明今晚有高级军官在此开会。他在苇叶上画了个冒烟的烟头,这是区队约定的“紧急情报”暗号。
返回鬼不灵村的路上,陈默绕道西淀。夕阳把芦苇荡染成血色,他蹲在浅滩上,用炭笔在油纸背面标注:“西南角浅滩,水深三尺,底泥松软,适合步兵登陆,建议埋雷三排,间隔五步。”想起前世学过的“反步兵雷场布置”,他特意在图上标出“假雷区用竹刺,真雷区用芦苇标做三角定位”。
玉英的小船从苇丛里滑出来,船尾放着个竹篓,里面是她连夜编的“水草伪装网”:“嘎子哥,佟掌柜的信鸽今晚到,说县城布防图还差北门的炮楼。”陈默接过竹篓,触到里面藏着的火柴——这是区队用来引爆的火种。
“告诉佟乐,明天我扮成修鞋匠,去北门炮楼附近。”陈默把油纸图塞进竹篓夹层,“另外,让胖墩带几个孩子,在东淀放‘迷魂灯’——用不同颜色的灯笼,鬼子看见会以为是区队主力。”
玉英点点头,突然指着他磨破的鞋底:“你这鞋,明早我用轮胎皮给你补补。”陈默笑了,这个在原剧情中会牺牲的少女,此刻正用渔家女的细腻,为他准备着每一次行动的装备。他突然想起前世看过的战史,真正的游击战,从来都是军民一体的智慧结晶。
夜幕降临,陈默趴在老槐树的树杈上,看着县城方向升起的信号弹。佟掌柜的信鸽掠过他头顶,脚环上系着的纸条写着“药品运输改在凌晨”。他摸出藏在树洞里的苇叶地图,用炭笔补上最后一个炮楼的位置,突然听见身后传来胖墩的喘气声:“嘎子,鬼子的巡逻船朝西淀去了!”
“走!”陈默翻身跳下树,桃木枪在腰间撞击出清脆的响声,“去区队驻地,告诉老钟叔,按B计划行动。”胖墩愣住了:“啥是B计划?”陈默边跑边说:“就是你上次摔个屁股蹲的那个芦苇荡,记得把‘迷魂灯’点上!”
苇叶在夜风中沙沙作响,像无数个等待出鞘的刀剑。陈默知道,这张耗费了一整天绘制的地形图,即将成为区队伏击鬼子的关键。而他,这个来自未来的“货郎”,正在用现代军事知识,为白洋淀的抗战史,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县城的灯火在远处明灭,陈默突然想起佟乐念的《孙子兵法》:“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此刻,他比任何时候都清楚,只有把每一个细节都刻进脑海,才能在这场悬殊的战斗中,为乡亲们赢得一线生机。他摸了摸胸前的菱角壳,冰凉的触感提醒着他:战争己经开始,而他,必须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