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朵朵去幼儿园的路上，阳光透过车窗洒在她的脸上，她的小脸被照得红扑扑的。
朵朵突然哼起了一首奇怪的儿歌："摇钱树，哗啦啦，爸爸变成大金瓜……"
她晃动着贴满奥特曼贴纸的水壶，手腕上幼儿园发的防走失手环闪着红光。
这首突如其来的儿歌让我脊背发凉，每个音节都像钢珠滚过后槽牙。
"朵朵，这是老师教的新儿歌吗？"我紧握方向盘。
"小朋友们都会唱呀，王小明说这是发财歌。"女儿天真地回答。
我的疑惑更深了。这个看似简单的儿歌，在我耳边却像是一句谶语。脑海中不自觉浮现出昨晚的梦境——女儿将我的脑袋画成了金币的形状。
十字路口的红灯亮得刺眼。
"乐色人生"的广告屏正在循环播放最新宣传片，冠军得主在私人飞机上举着香槟。他的腕表反光恰巧刺进我的瞳孔。
朵朵突然指着屏幕欢呼："金瓜爸爸！"
就在这时，手机在储物格里震动，节目组的短信像条银环蛇盘踞在屏幕上：“16点前未前往虹桥路演中心验证视为自动弃权。”
后座突然传来"咔嗒"轻响，女儿的安全扣不知何时松开了。
我慌忙转身检查，发现她正用蜡笔在车窗上描画，金黄色的圆圈连成串，像给童谣里的摇钱树挂满果实。
身后此起彼伏的喇叭声像催命的鼓点，我这才发现红绿灯变成绿色的了。
车子停在公司楼下时，天空己经阴沉下来。
我望着眼前这栋熟悉的大楼，一种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
"兄弟，早说了别跟陈总站队。"前同事老张不知何时凑了过来。
他的话让我感到一阵恍惚，这场景与昨夜梦境重叠。
"以后有什么打算？"老张递给我一根烟。
"之前说有猎头找你？"我接过他递来的黄金叶，滤嘴沾着淡淡的龙涎香。
老张微微一笑，他假意掸去我肩头不存在的灰尘，"说笑的，兄弟。"
说完，他突然大笑，眼角的褶皱里卡着未抹匀的遮瑕膏。
我看着他，脑海中却不由自主地浮现出梦中的完整的情景——当老张发现我手中拿着《乐色人生》节目烫金信封时，他的呼吸变得粗重起来，满脸贪婪地连续报价，从西装内袋掏出皱巴巴的支票本，在雨水中，扭曲着面孔想要我将资格转让给他。
实际是，实名制的乐色彩票黑磁卡就如同它的名字一样，只能由持卡人本人使用。
电梯镜面映出我怀里的纸箱，里面躺着七年光阴的残骸：褪色的工牌、印着公司logo的马克杯、还有朵朵周岁时的全家福——当时赵敏坚持要在背景板前拍照，说这是"正经公司的体面"。
雨丝在玻璃幕墙上织成珠帘。
我将纸箱轻轻放在垃圾桶旁，忽然瞥见箱底露出的粉色一角——是朵朵用蜡笔画的"爸爸办公室"，画中我伏案的背影比打印机还要矮小。
雨点打在画纸上，蜡彩渐渐晕染成模糊的泪痕。
我抬头又看了一眼身后的大楼。
它曾经是我工作的地方，见证了我无数的努力和汗水。如今，我却要与它告别。
虹桥路演中心在雨幕中吞吐着人群。
安检门前，金属探测仪扫过皮带扣时发出尖啸，我解开腰带的瞬间，身后传来嗤笑："穿地摊货还学人系爱马仕。"
“初次参赛者可以走绿色通道。”银灰制服的女人露出齿科广告般的标准微笑。
大厅里弥漫着消毒水和香槟的混合气味。
大屏幕上循环播放着往期奖金获得者的成功学演讲。
突然，一个穿高定西装的男人出现在画面中，正在首播拆箱，爱马仕礼盒里码着金条："家人们看好了，这就是节目组送的见面礼……"
线上观众的打赏特效像烟花一样在屏幕上绽放。
"NO.400009527，请到验证室。"机械女声报号时，大屏上的数字突然扭曲成金色圆圈。
工作人员把我带到了一个房间。
房间的白炽灯管嗡嗡作响，里面己经有一名身穿白大褂的女人和两名西装革履的男女。
"请出示您的邀请函、磁卡和身份证件。"女西装的声音很甜美。
我刚把东西交给女西装，男西装就示意我坐下，并递来一沓文件需要我签字。
文件里包含风险提示、免责条款、奖金获得规则等内容。我逐一过了一遍条款，在男西装的引导下签了字。
白大褂女人随后为我抽了血样。
抽血的针头格外粗，深红血液涌入试管的簌簌声，让我想起今晨在邀请函上漫漶的豆浆。
"冼先生，您的身份验证己通过。"女西装微笑着说。
"这是全天候首播设备。"她递来纽扣摄像头，金属外壳上跃动着乐色LOGO的流光，"节目期间需要全天候佩戴，违规遮挡将扣除20%基础奖金。"
她将定位手表勒住我腕骨的力度，与三年前婚礼上赵敏替我调整袖扣的触感惊人相似。
接着，她介绍了节目专用手机和实时沟通耳麦的功能。
“任务随机发放，24小时以后开启，请冼先生在此期间安排好各项事务，祝您好运！"
走出大厅时，积雨云正被夕阳染成奖池金币的锈色。
无人机群在云层裂隙间重组着乐色LOGO，螺旋桨的嗡鸣像是亿万只蝗虫在啃食希望。
停车场积水倒映着扭曲的霓虹，朵朵的蜡笔画在玻璃窗上泛潮，金瓜图案晕染成怪诞的图腾。
后视镜里突然晃过穿唐装的老者，衣摆翻飞间露出内衬缝满的黄符纸——与昨夜梦中如出一辙，每道朱砂符咒都蜿蜒着中奖者的生辰八字。
我猛推开车门，西周寻找。
停车场并没有穿唐装老人的身影，仿佛只是我的错觉。
潮湿空气里混着路演中心飘来的香槟泡沫，以及某个角落传来的剧烈呕吐声——或许是某个刚签完免责条款的参赛者，正被五十亿的铜臭味呛出胆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