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更梆子刚敲过，侯府角门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沈昭正在给祖母喂药，闻声手腕一颤，药汁洒在锦被上洇开深色痕迹。
她顾不得擦拭，将药碗往丫鬟手里一塞就往外冲，玄色衣摆扫过门槛时带倒了青瓷花瓶，碎瓷片在月光下像溅开的冰碴。
“可是表小姐到了？”沈昭抓住门房肩膀，力道大得让对方龇牙咧嘴。
门房还未答话，一阵银铃般的笑声先飘了进来：“表哥这是要拆了自家大门？”
月光如水倾泻，照见门槛外站着个娇小身影。
少女约莫十六七岁，齐刘海下圆溜溜的杏眼像是盛着星子，发间缠着串银铃铛的珊瑚色发带随动作叮当作响。
她肩头蹲着只雪白的貂儿，正用爪子扒拉她腰间晃动的药囊。
“你别贫嘴了，赶紧进屋看看祖母！”沈昭。
慕雪迈进内室的脚步突然顿住，门槛上雕着的缠枝莲纹在她杏色绣鞋下暗影浮动。
烛火被灌进来的夜风吹得忽明忽暗，在她齐刘海上投下颤动的阴影。
“愣着做什么？”沈昭急声催促，玄色衣袖扫过紫檀木屏风，带起一阵裹着药苦味的风。
白貂突然从慕雪肩头窜下，闪电般攀上沈昭的手臂。
少女瞳孔骤缩——五年前那个雪夜，这小家伙可是把沈曜的手背挠出了三道血痕。
“小银子！”慕雪急忙去抱貂儿，发间银铃擦过沈昭下颌。
她指尖在对方腕间不着痕迹地一按，杏眼微微睁大。怎么那道疤没有了？
沈昭却己转身奔向拔步床，鎏金帐钩上垂着的药囊剧烈摇晃。
“老夫人这症状...”
慕雪连忙上前搭上她的脉搏，“就是中毒了！”
“可知是什么毒？”沈昭焦急的问道。
慕雪的指尖在老夫人青灰色的腕脉上轻轻一压，珊瑚发带垂下的银铃突然静止。她圆溜溜的杏眼微微眯起：
“特调的断魂散，剂量非常少，寻常大夫很难发现！”
“可有解药？”沈昭。
慕雪摇了摇头，
“中毒许久，寻常解药是没用的，不过我有姑母亲授的九转金针！能保老夫人十年无虞！”
沈昭知道母亲的九转金针闻名天下，而慕雪是她的唯一传人！
“祖母就交给你了，至于下毒之人，我定会查个水落石出！”沈昭。
慕雪拉住她说道：
“表哥，老夫人这毒绝对一两日，而是需要日日参杂在吃食中，还要不被人发觉.......”慕雪。
沈昭点了点头，刻意后退了一步，说道：
“你一路奔波，天色不早了，我让人送你去客房休息！”沈昭。
“我就住昭姐姐的房间吧！”慕雪。
“这.....”沈昭。
慕雪眨巴着水汪汪的大眼睛，撒娇道：
“昭姐姐不在了我也很难受，但是以前我住在沈府就是住在昭姐姐房中，求你了表哥！”
沈昭不自觉露出了以前与慕雪玩闹时宠溺的表情，
“好！好！依你！”
“还不走？”
慕雪一阵恍惚，在沈昭的催促声传来才回过神！
她上前一把挽住沈昭的手臂，撒娇道：
“我就知道曜哥哥最好了，不像昭姐接就会欺负我！”
沈昭的手臂僵在慕雪怀中，少女发间银铃随着动作轻晃，叮咚声像是敲在她紧绷的神经上。
真是个白眼狼，我何时欺负她了，明明从小她闯祸都是自己给她善后！
“曜哥哥身上好香。”慕雪突然踮脚凑近她颈间，齐刘海扫过沈昭的下巴，“和昭姐姐用的沉水香一模一样呢。”
沈昭急忙停住脚步，与她保持一定距离，严肃的说道：
“雪儿如今己经长成大姑娘了，需要与外男保持距离！”
慕雪撅嘴，不悦的说道：
“曜哥哥这是嫌弃我了！再说你哪里算的上什么外男，我爹爹早就与沈伯伯换了庚帖！
这次进京父亲还特意交代，等你三年孝期一满，咱们就成婚！”
“什么时候的事？”沈昭惊讶的问道。
慕雪从怀中掏出一方赤金庚帖，边缘缠枝纹在月光下泛着冷光：“三年前就换好的，曜哥哥怎么忘记了？”
沈昭喉间瞬间发紧，三年前正是自己瞒着父亲和兄长偷溜出去游玩了一年，回来也没听府中人说过！
“雪儿可想好了？外面优秀的男子那么多，我...........”
没等沈昭的话说完，慕雪开始抽泣起来了：
“果然爹爹和娘亲说的对！曜哥哥真的不喜欢雪儿了！”
沈昭看着这个比自己小三岁的妹妹，豆大的泪珠从眼中不停的流出来，若是知道兄长己经不在了不知道要伤心成什么样！
沈昭帮她擦干眼泪，柔声道：
“雪儿乖！等雪儿在长大些，哥哥会告诉你的！”
慕雪乖巧的点了点头。
“好了你先休息，我还有事！”沈昭说完就离开了。
慕雪看着房中的陈设，与沈昭还在的时候并无差别！
她仰起脸，月光透过窗纱照在泪痕上，像撒了一把碎银子。
细细回想今日沈曜的一言一行，虽说并无不妥，但是始终感觉他在刻意疏远自己，还有他手上本该有的伤痕，为什么会没有了！
自己明明也检查过，他的脸并无异样，普通的人皮面具肯定逃不过自己的眼睛！
慕雪想着想着，趴在桌上睡着了。
沈昭回到书房，眉头微皱，她思索着府中能给祖母下毒的人，
二叔虽然针对我，对祖母下手他定是不敢的，除了他还会是谁？
看来自己需要开个家宴了！看看倒地是哪里在闹鬼！
青鸾悄无声息的走了进来，：
“主人，酒楼那边传来消息，说是最近有一男子长期蛰伏在外面！目的不详！”
“男子？可有查明身份？”沈昭问道。
“查了，什么都没查到！”青鸾。
“你让大家最近都小心点，兴许是暗格的人！”沈昭。
“主子的意思是那个专门接江湖追杀令的暗格？可是我们沧澜阙向来不涉江湖纷争，暗格怎么会找上来？”青鸾。
沈昭摇了摇头，说道：“别打草惊蛇，派人盯着，看那人有什么异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