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皌打开监控,想看看圆滚滚在做什么,小家伙正铆足了劲“越狱”,圆滚滚的身子一次次起跳,又因为弹跳力不够,最后只能趴在围栏边可怜巴巴地吐着舌头。
她截了一小段视频,发给温梦语:【给你看看我的宝贝儿子。】
下午温梦语不仅说要做圆滚滚干妈,还特意买了个金锁准备见面送给她干儿子。
消息刚发出去就收到回复:【啊啊啊萌哭了!我也要养狗!】
似乎怕方皌误会,温梦语又急忙补充:【是真的狗狗啦!】
“柏松,明天带圆滚滚一起去吧?”方皌转头提议,“它现在也是我们家的一员。”
红灯亮起,柏松稳稳停下车,转头时眉眼柔和:“好。”
那一堆“战利品”里还有给小家伙的衣服玩具,一到家,方皌就给它换上蓝色小背心。
棉质布料裹着圆嘟嘟的身子,活像个会动的糯米团子。
“它好像很喜欢。”柏松蹲下身,看着小狗摇成螺旋桨的尾巴。
圆滚滚兴奋地在两人脚边打转,一会儿蹭蹭方皌的拖鞋,一会儿又去拱柏松的裤脚。
第二天清晨,柏松早早起床准备好了早餐,对方皌柔声道:“茉茉,你先吃,我去买两束花带过去。”
方皌咬了一口酥脆的三明治,细心地提醒:“沈阿姨喜欢郁金香,我妈妈喜欢向日葵。”
“好,我记住了。”
用完早餐,方皌又为小家伙冲羊奶,“宝宝乖,今天带你去见外公外婆、爷爷奶奶哦。”她轻声细语地说着,一边往小狗背包里装了些零食,让圆滚滚自己背着。
收拾妥当后,她抱着圆滚滚下楼,拨通了柏松的电话:“我在小区门口等你,不用再把车开进来了。”
刚走到楼下,方皌就碰到了许久未见的豆豆和它的主人。
她走上前,笑容灿烂地打招呼:“好久不见呀!”说着蹲下身,抚摸着豆豆蓬松的毛发。
怀里的圆滚滚见状不安分地扭动起来,小爪子在空中挥舞,发出不满的呜呜声,像是在抗议主人对别的狗狗的亲近。
豆豆主人笑着问:“你也养了阿拉斯加啊?它叫什么名字?”
“它叫圆滚滚。”方皌举起小家伙毛茸茸的爪子做了个打招呼的动作,“我们得先走啦,改天有空一起遛狗呀!”她的声音轻快,怀里的圆滚滚也配合地摇了摇尾巴。
今天这天气,竟似深秋的微凉,而非冬日的凛冽。
从前方皌最爱夏天,她觉得那热烈的天气充满生命力,然而,至亲是在夏日离世。
后来她在初春治好失语症,春天带着新芽破土的温柔,成为她与往昔唯一的和解方式。
她特意穿上一身亮色衣服,她知道,妈妈一定不希望看到她穿着黑色来相见。
她的妈妈——宁菀,一生都钟情于张扬的色彩,那是她对生活的热爱与执着。
*
不同于传统的墓碑,方皌和柏松眼前是一片盛开的花海。
当年选择花葬时,柏松曾问她为什么。
“妈妈和沈阿姨一辈子都活得那么优雅,去世了也要被鲜花簇拥着长眠。”如今各色花朵在微风中轻轻摇曳,是在欢迎她的到来。
柏松正弯腰清理着杂草,动作熟练得像是经常做这件事。
“你经常来吗?”方皌的声音飘散在带着花香的空气里。
他首起身,拍了拍手上的泥土:“每年都会来几次。”
方皌蹲下身,手指轻轻抚过的泥土:“爸爸妈妈,柏叔叔沈阿姨,我来看你们了。”
没有冰冷的墓碑,也没有任何照片名字,这里只有西季轮转的花开不败。
这个墓园原本是柏爷爷为他和柏奶奶准备的,却阴差阳错地先迎来了他们的孩子入住。
葬礼那天,老爷子拄着拐杖站在最前面,以两家长辈的身份送走了这些走在他前面的孩子们。
她至今记得柏爷爷说:“你们先去,替我们看看那边是什么样子。”
方皌拭去眼角的泪水,将怀里的小狗又抱紧了些:“爸、妈,这是圆滚滚,我和柏松的小儿子。”
她的声音轻柔得像一阵春风,生怕惊扰了长眠的亲人。
“我给你们带来了茶叶,希望你们能在那边像往常一样喝茶聊天。”
“我开了家咖啡店,会在春天开业。”她蹲下身整理着面前的鲜花,“到时候...记得要来看看我啊。”最后一个音节几乎化作了一声叹息。
她顿了顿,声音轻得像是自言自语:“...别忘了我。以后...我会经常来和你们说说话的。”
起身时双腿传来刺麻的刺痛,让方皌踉跄了一下,柏松立刻稳稳地扶住了她。
柏松紧紧握住她的手,两人一起深深鞠了一躬,然后缓缓转身离开。
“等我们死了以后,就葬在旁边好不好?”方皌半开玩笑地说道。
“好啊,就像小时候一样,我们两家永远做邻居。”柏松回答得自然。
“我还以为你会让我别谈这种话题呢。”
“有什么不能说的?死亡是自然规律,谁也逃不掉。”柏松的语气平淡。
“对,死亡并不可怕。”方皌点了点头。
柏松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身后的花海,他想起那年葬礼,方皌固执地站在最后面,他也陪着她。
那时的方皌像一个易碎的瓷娃娃,沉默得令人心碎。
她没有哭,也说不出话,只是用那双失去焦距的眼睛看着前方。
前来吊唁的亲友们在她面前叹息,柏松下意识地捂住她的耳朵,却被她拉下来,她摇摇头,倔强地承受着一切。
“方家女儿被保护得太好了”、“她肯定撑不过这一关”......这些议论柏松都听在耳里,但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方皌骨子里的坚韧。
她一定会好起来的,就像暴风雨后终会放晴的天空。
葬礼结束后,方皌主动住进了医院,她只允许柏松陪着。
她积极配合治疗,柏松讲笑话时她会笑,医生开的药她会乖乖咽下,连最痛苦的治疗也从不抱怨。
但柏松知道,这一切都只是表象。
每当夜深人静,方皌就会悄悄起身,坐在床边首到天明,而柏松总是假装熟睡,在黑暗中默默守护着她,一夜又一夜。
当医生建议去洛杉矶尝试新疗法时,方皌毫不犹豫地答应了,柏松想陪同前往,却被她拒绝。
她在纸条上写道:“让我独自面对吧。我答应你,一定会回来,做回从前那个方皌。”
他没有再坚持,只是在纸条上写下一个“好”字。
那年冬天,雪花纷飞中,他们开始了长达三年的分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