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的寒风在校园围墙外打着旋儿，卷起满地枯叶扑簌簌砸在锅炉房铁皮门上。
陈朝阳蹲在锈迹斑斑的蒸汽阀旁，举着冻带鱼敲打黑板——说是黑板，其实是拆了体育室记分牌改的，粉笔字混着铁锈往下掉渣，在黑板上划出流星般的轨迹。
三只狸花猫在"连锁计划战略图"上踩梅花印，最胖的那只正抱着"辣酱旗舰店"的图标磨爪子，木屑簌簌落在林晓棠刚算好的现金流报表上，把"净利润"三个字盖成了朦胧派艺术。
"同志们！"陈朝阳突然挥舞冻带鱼指向窗外，鱼尾巴甩出的冰碴子溅到大刘的热水壶里，"看见初三那排教室没？那就是咱们的井冈山！"
他冻得通红的鼻尖顶着黑板，粉笔灰在睫毛上结霜，"先在六个班发展代销点，等教导主任的假发被北风吹成风筝那天，咱们就占领教师办公室！"
林晓棠裹着军大衣缩在锅炉角落，忽然往他后颈贴了张退热贴。
冰凉触感激得陈朝阳原地蹦起，后脑勺"咚"地撞上垂挂的压力表："你谋害革命战友啊！""陈同学，"她晃了晃体温计，"你脑门温度比锅炉压力表还高两格，建议先给智商降降温。"说着用圆珠笔尖戳破窗纸，寒风卷着雪花灌进来，把战略图上的"三年上市计划"吹成了天女散花。
午休铃刚响，初三（2）班就化身战场前沿。
陈朝阳把课桌改造成移动货架，抽屉里塞满用《代数习题集》伪装的辣酱瓶——封面上的"重点题型"被红笔改成"重点辣度"，翻开扉页赫然印着"本辣酱含知识精华，佐餐可提升解题速度30%"。
林晓棠抱着贴有"生理卫生课教具"封条的保温箱穿梭走廊，输液管改装的吸吸冻在冰堆里泛着诡异蓝光，活像冷藏的化学试剂。
吴莉莉镶着水钻的指甲刚碰到货架，"叮铃哐啷"的警报突然炸响——那是拆了物理实验室蜂鸣器改装的防盗系统，渔线缠着铃铛从天花板垂下，惊得她新买的雪花膏"啪嗒"摔成八瓣。
陈朝阳举着教鞭从讲台后蹿出，冻带鱼敲得黑板咚咚响："最新防贼系统！别说偷辣酱，就是碰下《黄冈密卷》都能触发警报！"后排男生们哄笑着学起警笛声，教室瞬间变成喧闹的菜市场。
大刘蹲在窗台啃辣酱饼，辣油顺着下巴滴到楼下，突然指着操场鬼叫："朝阳快看！老王头抱着咱们的货往教研室疯跑！"
众人扒着结冰的窗户望去，物理老师腋下夹着"重点辣度"习题集，裤兜里露出半截吸吸冻包装袋，跑得假发都歪成了锐角三角形。他身后雪地上滴落的红油，在阳光下连成串省略号，首通教导主任办公室。
战略升级会议在渔船甲板上演冰火两重天。林晓棠用粉笔在结冰的舱壁上画出树状图，三只猫在"物流配送中心"的节点上叠罗汉取暖。"得搞会员积分制，"她呵着白气在"客户黏性"旁画圈，圆规尖突然戳破窗纸，海风卷着雪花灌进来，把"市场占有率"吹到陈朝阳脸上，"买五瓶辣酱送《中考押题秘籍》，攒够积分兑换渔船改造体验券。"
陈朝阳往锈铁桶改装的火盆里添了把旧试卷，跃动的火苗把两人影子投在舱壁。
他的影子正举着冻鱼指点江山，她的影子握着圆规勾画经纬，光影交错间竟像两只争夺地盘的猫。忽然"刺啦"一声，烤化的辣酱瓶在火盆边鼓起气泡，腾起的辛香惊醒了打盹的狸花猫，猫爪一挥把"三年规划"挠成了后现代主义涂鸦。
教导主任的围剿比天气预报的寒潮还准时。他举着结冰碴的铁皮喇叭冲进初三（2）班时，陈朝阳正给辣酱瓶贴"知识调味料"标签，林晓棠的圆珠笔尖在会员卡上戳出防伪水印。"反了天了！"主任的假发挂满霜花，活像顶缀满钻石的王冠，"你们这是要把学校改造成菜市场？！"
正当冻带鱼要被没收时，后排突然站起个红鼻子身影。老王头眼镜片上还沾着辣油，手里举着啃了一半的辣酱馒头："主任，这玩意儿配题海战术有奇效！"他从兜里掏出瓶特供版辣酱，标签印着"欧姆定律辣度指数"，"昨晚上批卷子全靠它续命，比咖啡带劲多了！"说着拧开瓶盖，辛辣气息瞬间攻陷教室，呛得主任连打三个喷嚏，假发上的冰碴子簌簌落在举报箱上。
转机出现在期末考前夕。陈朝阳把复习资料印在辣酱包装上，三角函数公式旁标注"佐餐最佳伴侣"。
林晓棠发明的"知识盲盒"引发疯抢——买辣酱送随机密封题，拆开可能是《古诗词赏析》也可能是"再来一瓶"。
大刘抱着保温箱在冰面滑行送货，胶鞋划出的轨迹连成∞符号，教导主任追到半路摔了个西仰八叉，坐在雪堆里骂娘时，被塞了瓶"专治风湿"的姜汁辣酱。
平安夜那晚，三号代销点在废弃传达室挂牌营业。陈朝阳用圣诞彩灯在铁栅栏上拼出"重点小卖部"，烧焦的灯丝混着辣酱香飘出二里地。林晓棠在收银台旁架起自制扭蛋机，投币口是拆了存钱罐改的，每颗扭蛋里藏着用《寒假作业》纸叠的千纸鹤，翅膀上写着化学方程式。
吴莉莉抱着热水袋来刺探军情，镶钻指甲刚碰到扭蛋机就触发机关，被喷了满脸彩色纸屑——里头夹着"早恋举报券己失效"的字条，在月光下闪着嘲讽的光。
跨年夜的锅炉房飘着辣椒味的硝烟。陈朝阳蹲在煤堆旁数粮票，冻僵的手指在账本上留下红印。忽然发现某页角落多了行娟秀小字："林晓棠技术入股——防伪系统研发费：辣酱终身免费吃"。
三只狸花猫在账簿上打滚，爪印恰好踩出个歪扭的连锁店图标。窗外突然炸响烟花，教导主任的新假发在火光中若隐若现，手里竟举着瓶"状元红"辣酱，瓶身上的满分符号映着雪光，像给这场商战盖下荒诞的印章。
最猛烈的寒潮来袭那日，陈朝阳在码头发现艘搁浅的旧舢板。船板缝里塞着本发黄的《商业管理入门》，扉页铅笔字晕成模糊的银河："连锁的精髓在于复制感动"。
他忽然把冻成胡萝卜的手揣进林晓棠织的毛线手套里——那是拆了旧校服线织的，掌心位置绣着个歪扭的辣酱瓶。两人呵出的白雾在晨光里交织，像给崭新的招牌蒙了层薄纱。远处海平线上，1991年的第一缕阳光刺破云层，照亮船舷那句新漆的标语——"知识乘风浪，辣酱暖人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