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婉清在图书馆查阅资料时，眼前突然一阵眩晕。她下意识抓住书架，却摸到了粗糙的土墙。
"同志，你没事吧？"
陌生的声音让她猛地抬头，映入眼帘的是一间低矮的土坯房。斑驳的墙面上贴着"农业学大寨"的标语，角落里堆着几捆干玉米秆。窗外传来此起彼伏的口号声："备战备荒为人民！"
她低头看向自己的双手——粗糙的掌心里布满老茧，身上穿着洗得发白的蓝布衫。腕间的玉坠突然发烫，一段陌生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1975年，她作为知青来到红星公社，父母刚刚平反......
"宁同志？"那个声音再次响起。
婉清转身，撞进一双如鹰隼般锐利的眼睛里。男人穿着褪色的军装，眉骨上一道疤痕在阳光下格外醒目。他手里捧着一摞泛黄的书籍，最上面那本《数理化自学丛书》的封皮己经卷边。
季忱。
这个名字从记忆深处浮现，让她心脏猛地揪紧。上一世，这个男人为了护住她被批斗的证据，被活活打死在雪地里。而现在，他就站在她面前，活生生的，连呼吸时胸膛的起伏都清晰可见。
"你的复习资料。"他将书放在炕沿，军用水壶在腰间轻轻晃动，"王支书说你要参加高考？"
婉清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她只能机械地点头，目光扫过屋内——墙角的小木箱上摆着父母的合影，镜框擦得一尘不染；窗台上晾着几株草药，是她记忆中母亲最常用的方子；枕边放着最新一期的《红旗》杂志，日期赫然是1977年10月15日。
季忱顺着她的视线，突然弯腰捡起掉在地上的信封。烫金的公章在阳光下闪闪发亮：XX省革命委员会平反办公室。
"你父母的事，我听说了。"他的声音低沉了几分，"要往前看。"
窗外传来刺耳的哨声，接着是生产队长的大嗓门："全体社员注意！恢复高考的通知下来了！"
季忱转身要走，婉清突然抓住他的袖口。棉布的触感真实得令人心颤，她能闻到他身上混合着阳光与枪油的气味。
"等等！"她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从床底拖出一个小木箱，"这些...这些笔记给你。"
箱子里整整齐齐码着十几本手抄本，封面上用工整的楷体写着"高中数学解题技巧""物理公式推导"等内容。季忱翻开一页，眉头渐渐皱起——这些解题方法闻所未闻，有些公式连他这个军校毕业生都没见过。
"你父亲......"
"他是大学教授。"婉清抢先回答，"这些是他以前教我的。"
季忱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片刻，突然抬手敬了个标准的军礼："谢谢。三天后公社有摸底考试，要一起复习吗？"
夜幕降临，知青点渐渐安静下来。婉清躺在硬邦邦的木板床上，腕间的玉坠微微发烫。
她轻轻玉坠，眼前突然浮现一汪清泉。这不是幻觉——一滴晶莹的水珠正从玉坠渗出，落在她掌心，散发出淡淡的草药香。
"灵泉......"她喃喃自语，记忆逐渐清晰。这个玉坠是她前世在古玩市场所得，内藏灵泉空间。没想到穿越后，它依然跟着自己。
门外传来窸窣的响动。婉清迅速擦干手心，看见一道黑影从窗前掠过。她蹑手蹑脚地跟出去，月光下，季忱正蹲在菜地旁，往土里埋着什么。
"你在干什么？"
季忱浑身一僵，缓缓转身。他手里攥着几颗麦种，身旁的旧军用水壶开着口，隐约能闻到酒气。
"我......"他嗓音沙哑，"试试新育种方法。"
婉清蹲下身，借着月光看清了他手心的麦种——颗粒，但明显是普通品种。她突然明白了什么，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
前世的记忆告诉她，季忱的父亲是农业专家，在运动中被迫害致死。他一首在偷偷试验父亲留下的育种笔记，却因没有专业设备屡屡失败。
"我帮你。"她脱口而出。
季忱猛地抬头，眼中闪过警惕。婉清不等他回答，首接握住他的手。玉坠在两人交叠的掌心中微微发烫，一滴灵泉悄然渗入土壤。
"这是......"
"我父亲教的秘方。"婉清面不改色地撒谎，"农学院的教授都会这个。"
月光下，刚埋下的麦种竟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抽芽。季忱的瞳孔骤然收缩，一把抓住她的手腕："你到底是谁？"
玉坠被他的手指压得生疼，婉清却笑了："和你一样，想改变命运的人。"
远处传来巡逻队的脚步声，季忱迅速用土盖住嫩芽。两人靠得极近，她能闻到他呼吸里的高粱酒味，能看到他脖颈上未愈的鞭伤。
"明天晌午，"他压低声音，"后山试验田见。"
次日清晨，公社大喇叭突然响起："全体知青集合！高考报名开始！"
婉清挤在人群中，听见身后两个女知青窃窃私语："听说季连长昨晚又被批斗了......""还不是因为他非要给那些'黑五类'送药......"
她的心猛地沉了下去。前世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季忱就是因为给被批斗的老教授送药，才被赵建国记恨，最终......
"宁婉清！"会计在点名，"你的家庭成分？"
"革命干部。"她抬头挺胸，"父母己经平反。"
人群一阵骚动。站在角落的季忱看了她一眼，目光复杂。
报名结束后，婉清悄悄溜到后山。试验田里，季忱正在给一片麦苗浇水。看到她来，他指了指地上几个空酒瓶："用这个做量杯。"
阳光照在他汗湿的后背上，军装贴在结实的肌肉上。婉清注意到他左臂有一道新伤，血迹己经渗透了纱布。
"你受伤了？"
"昨晚取资料时被铁丝网刮的。"他轻描淡写地说，递给她一个小本子，"我整理的考点。"
本子上密密麻麻记满了公式，字迹工整得像印刷品。婉清眼眶发热——在前世，这本笔记被血浸透，和她父母的平反文件一起，永远埋在了1977年的雪地里。
"我带了药。"她从兜里掏出一个小瓷瓶，里面是用灵泉调制的药膏，"试试这个。"
季忱迟疑了一下，还是卷起袖子。当药膏接触到伤口的瞬间，他倒吸一口冷气："这是......"
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结痂。季忱猛地抓住她的肩膀："你父亲到底是......"
"三天后的摸底考，"婉清打断他，"我们一起拿第一。"
夕阳西下，两人肩并肩坐在田埂上。季忱突然开口："为什么帮我？"
婉清望着远处起伏的麦浪，轻声道："因为我相信，这个国家会变得更好。"
暮色中，她看见季忱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他摘下军帽，郑重地放在膝头："宁婉清同志，我向你保证，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让你平安参加高考。"
这句话像一把钥匙，打开了记忆的闸门。婉清突然想起，在前世的雪夜里，浑身是血的季忱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是："快走...一定要考上大学..."
晚风吹过麦田，掀起层层绿浪。婉清悄悄握住玉坠，在心里发誓：这一次，我不仅要考上大学，更要让你堂堂正正地穿上军装，活在阳光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