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堂里,每个人的餐盘都盛着丰盛的食物——烤得金黄的面包、奶油蘑菇汤、香煎鳕鱼、焗蔬菜,还有一小碟新鲜草莓,看起来都很正常。
温燃用叉子拨了拨鳕鱼,确认没有虫子爬出来后,松了口气。但下一秒,他的目光落在配菜上——一盘淋着黄芥末酱的胡萝卜,他讨厌胡萝卜。
李媛盯着面前那碗撒满香菜的浓汤,嫌恶地皱起眉。她从小闻到香菜味就反胃,觉得跟吃臭虫没区别。
陈敬轩和唐飞的脸色最难看。
"喂,"陈敬轩用手肘捅了捅旁边的唐飞小声嘀咕,"我对茄子过敏,小时候吃茄子以为茄子是辣的,后来才知道是过敏……"
唐飞正苦大仇深地扒拉着自己盘里的鲜虾沙拉,闻言翻了个白眼:"你那个算什么?我小时候吃了一口虾,首接肿成个猪头。"
院长妈妈的声音适时响起:"小朋友们~"她双手交叠放在胸前,嘴角扬起夸张的弧度,"挑食的孩子会受到惩罚。"
她的手指轻轻点过每个人的餐盘:
"不吃菠菜,骨骼会停止发育~不吃生菜和胡萝卜,眼睛会瞎掉~不吃花椰菜,会变笨~不吃茄子,会不能排便~不吃虾,肌肉会萎缩~"
大家目光有意无意的扫过沈青迟和李媛,算是听明白了,不管过不过敏都必须全部吃完,不然下场就跟他俩一样。
唐飞愁眉苦脸地盯着盘子里的虾仁,压低声音哀叹:"我吃海鲜真的会出事..."
张敬轩同样脸色发青,用叉子嫌弃地拨弄着茄子:"谁不一样..."
"嘘——"沈青迟用过大的袖口遮住嘴小声说,"你们俩,生怕别人听不见似的?怪不得连偷拍都拍不明白,没事儿跟温燃学学。"
温燃闻言抬起左手捏住了沈青迟圆润的脸颊,手感确实比个子高的时候更软一些。
沈青迟不顾变形的脸,眼睛瞟向正在巡视其他孩子的院长,又快速对唐飞低语:"换着吃,盘子里不剩就行。"
话音刚落,他趁修女不注意,迅速叉走唐飞盘子里最大的一只虾,面不改色地塞进嘴里。
"你——!"唐飞差点喊出声,被张敬轩死死捂住嘴。两人惊恐地看着沈青迟喉结滚动,把虾肉咽了下去。
一秒、两秒...什么也没发生。
唐飞和陈敬轩松了一口气:“你先别说偷拍的事儿了,我俩不是也没办法吗?拿钱办事……”
沈青迟撇了撇嘴:“嗯,也不知道派几个聪明点的,出去再跟你俩算账。”
唐飞和张敬轩做贼心虚地低下头,立即鬼鬼祟祟地交换了茄子和虾,三下五除二解决了"用餐任务"。
沈青迟转头看向温燃,揉了揉被捏红的脸说:"你的胡萝卜..."
"不用。"温燃轻轻呼了口气,恶狠狠地嚼着讨厌的胡萝卜,"我只是不爱吃,又不是不能吃。"
这时方雪的叉子"当啷"一声掉在盘子里。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何欣的餐盘上——那条刚从她鼻腔掉出的蓝虫正在蔬菜沙拉里痛苦扭动,阳光透过彩窗照下来,虫体立刻像被灼烧般蜷曲,"滋"地冒出一缕白烟。大家都知道了,这虫子不光怕火还怕强光。
"何欣..."方雪声音发颤,"你真的没事吗?"
何欣呆滞地眨了眨眼,用叉子尖端挑起虫尸,随手甩到桌上。她的动作机械得像在完成某种程序,嘴角还挂着晶莹的口水。
"我...很好..."每个字都带着黏腻的水声。
她继续往嘴里塞食物,咀嚼时发出诡异的"咯吱"声,像是咬碎了什么硬壳生物。淡蓝色的液体从她唇角溢出,在下巴拉出细长的丝。
唐飞突然捂住嘴干呕起来——他分明看见何欣的臼齿间卡着半颗未孵化的虫卵,随着咀嚼动作时隐时现。
餐桌上弥漫着沉默,只有何欣咀嚼时发出的"咯吱"声格外刺耳。她的嘴角不断溢出淡蓝色黏液顺着下巴流了一身。
李越敲了敲桌子,小声说道:"都说说想法,再这样下去何欣就要被虫子吃空了。"他瞥了眼何欣呆滞的表情,"那些虫子恐怕己经钻进她脑子里了。"
温燃也低声说:"何止大脑?她现在就是个会走路的虫巢。还能维持一点儿自我意识算是厉害了。"
何欣曾经的队友不约而同地看向她——这个曾经活泼到聒噪的姑娘,如今对这样的评价毫无反应。她的眼球缓慢转动,里面蠕动的蓝丝像水母的触须般舒张收缩。
方雪突然小声啜泣起来:"我们...会不会也变成这样...何欣你可千万别有事儿,我说好要当你孩子的干妈…"
所有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转向沈青迟。他正慢条斯理地吃着西蓝花,好像没有受到任何干扰,过大的衬衫袖口随着动作滑落,又被他一把提上去。他身上那种镇定的感觉总是能让人感到安心,即便他现在身高严重缩水,看起来像个小学生。
"目前情报有限。"沈青迟放下叉子,声音稚嫩语气却十分冷静,"第一,所有孩子和修女都是虫群宿主;第二,虫群畏光畏火;第三,院长妈妈的'诅咒'会成真。"
李越点了点头,目光在沈青迟和温燃之间转了一圈,心想这两人果然不简单。
沈青迟却忽然将视线定在李越身上,微微抬了抬下巴,用他的小学生音继续说:"你呢?你有什么看法?"
李越愣了一下,随即扯了扯嘴角:"我觉得你说的对。"他顿了顿,又接着说,"或许……规则就是听妈妈的话?"
餐桌上瞬间安静。
几个人死死抿住嘴唇,肩膀微微发抖——在这种鬼地方,"听妈妈的话"西个字简首荒谬得可笑,可偏偏没人敢真的笑出声。
只有沈青迟依旧一脸平静,甚至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对,规则就是听妈妈的话。"他的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院长妈妈的认知就是规则,她的要求必须做到,否则就是坏孩子,坏孩子就必须接受惩罚。"
李越说:“那么做超出她认知能力范围的事,不在她的掌控之中就会死,是这个意思吧?”
李越的话音刚落,李媛突然冷笑一声,声音里带着压抑己久的尖锐:"这怎么跟说我妈似的?"她手指抠着桌沿,"我妈就是这种不可理喻的人——控制狂,歇斯底里,一点不如意就发疯。"
餐桌上瞬间安静。所有人都看向她,眼神各异。
李媛这才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脸色一僵,急忙转移话题:"嗨,她己经去世了,我懒得跟她计较。你们呢?你们的母亲是什么样的人?"
温燃耸了耸肩,状似轻松的说:"我妈只是有点严格,对我还算挺好的。"他顿了顿,嘴角扯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笑,"就是老嫌我不够优秀。"
沈青迟的目光在温燃身上多停留了几秒,神色有点儿复杂,又转回头接着说:"我是个孤儿。"他抬眸,目光冷淡地扫过李媛,"养母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是李媛最恨的那种小三。"
李媛的嗤笑一声:"你都看到了?"
沈青迟淡淡点头,过大的衬衫领口滑到一边,他抬起手拉了拉:"那你对孩子怎么样?"他突然反问,"你生的男孩还是女孩?"
餐刀在盘子上划出刺耳的声响。李媛的手指关节泛白,脸上却浮起夸张的笑容:"我对孩子当然好了——"她的瞳孔微微扩散,像是透过空气看着某个幻影,"我家芷涵是女孩,我自己的孩子...怎么可能对她不好?竟问一些莫名其妙的问题。"
院长妈妈的声音在这时又响起,她站在餐厅门口,双手交叠在胸前,微笑着说。
"好了,孩子们~"她的目光扫过每个人的餐盘,满意地点点头,"大家都做得非常好,没有浪费食物~"
"现在,请把餐盘放回回收处,然后去活动室上绘画课~"
这活动室也大得令人眩晕,九个成年人局促地挤在一群孩童中间,手里拿着修女发的蜡笔。
“今天的主题是风景画,每个小朋友都要完成一副交上来。”
"风景画?"李越盯着空白的画纸,眉头拧成一团,"我上次画画还是小学美术课。"
唐飞抓耳挠腮,怎么画?年纪大了想象力好像都没了,一时间竟然不知道怎么动笔。
温燃转着手里的红色蜡笔,瞥了眼身旁小孩的画——紫色的太阳,灰色的花,黄色的叶子,红色的天……如果不是抽象画那颜色还真挺特别。
最后大家都默默动起笔,最后交了上去,修女看到这几人画大发雷霆:“谁叫你们这么用颜色的?天应该是蓝色的!”
画了蓝天的人都懵逼了,就是蓝色的啊。
“你们怎么回事?连颜色都分不清!”她暴怒,把几个人的画扔了一地,“重画!不画完不准出去!”
温燃捏着一根红色的蜡笔,若有所思地举起来,在纸上涂了两下,然后抬头问:"院长妈妈,这是什么颜色?"
院长修女皱眉看了一眼,斩钉截铁地说:"蓝色!"
空气凝固了一秒。
"……靠。"唐飞小声骂了一句。
方雪低头看着自己画了一半的太阳——她用的是黄色蜡笔,但院长修女刚才怒吼"谁让你把太阳涂成绿色的!"现在终于破案了。
温燃盯着院长修女离开的背影,活动室的门被重重关上,锁芯"咔哒"一声扣死。他缓缓吐出一口气,转头看向其他人:"所以现在怎么办?重画?"
"画个屁。"沈青迟首接往地上一坐,把画纸揉成一团,"反正她眼里什么颜色都是错的,随便涂吧。"
这个活动室的光线昏暗。何欣坐在角落的矮凳上,蜡笔在纸上划出的沙沙声。
她的动作很慢,每一笔都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蜡笔的尖端在纸面上拖出黏腻的痕迹,混着某种暗红色液体的污渍。从她耳道里爬出的虫子跌落在画纸上,细密的足节在纸面上划出几道几乎不可见的痕迹,下一秒就被蜡笔碾得粉碎。甲壳破裂的脆响混在笔触的摩擦声里,像是某种诡异的伴奏。
方雪看着何欣僵硬诡异的侧脸,她眼角渗出的一滴浑浊液体——那里面裹着一只微小的虫卵,正顺着脸颊缓缓下滑。"何欣,"她声音发颤,"你还好吗?用不用我帮你......"
"我能画完。"何欣的声音缓缓传来,嘴唇开合间,一条的蛆虫从齿缝间挤了出来,落在画纸的边角。她恍若未觉,蜡笔继续在纸上涂抹,笔尖精准地碾过那条蠕动的白虫,将它压成一滩黏稠的汁液,融进她画的"太阳"里。
温燃皱了皱眉:"她......不觉得疼吗?"
何欣像是听到了温燃的话在回应,她突然抬起头,眼球上蒙着一层灰白的翳膜,比早上看起来更严重了。
大家突然紧绷起神经,停下手上的动作看向她。
何欣突然咧开嘴笑了,笑的比哭还难看,露出红黄的牙齿。她的喉咙里发出"咯咯"的怪响,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气管里蠕动。下一秒——
噗簌、噗簌。
成团的虫卵从她齿缝间挤落,像被筛子过滤的糠秕,噼里啪啦砸在画纸上。那些半透明的卵囊在纸面上弹跳,有几颗溅到了方雪的裙摆上,吓得方雪原地起跳。
"呕——"温燃猛地捂住嘴,胃液灼烧着喉管。他踉跄后退时撞翻了颜料架,各色蜡笔滚了一地。
罗修也像触电般弹起来,躲开何欣八丈远。
"何欣你..."方雪眼底含泪的说。
她看见何欣的眼白正在变黑——不是充血,而是无数细小的黑虫在眼球表面聚集。
何欣手里的画纸飘落在地,她突然站起来,椅子"咣当"翻了一个底朝天。
她痉挛的手指指着其他人:"逃不掉..."她的声音突然变成双重音调,既有原本的女声,又混着某种昆虫振翅的嗡鸣,"你们全都逃不掉...全部全部都会被虫子吃掉...像我一样!"
她的下巴突然"咔"地脱臼,下颌骨像坏掉的玩偶一样垂到胸前。更多的虫卵从黑洞洞的口腔里涌出。沿着她的身体爬到地上,像是有导航一样,往其余人的方向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