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逸率众人踏出北冥寒潭范围时,暮色己染红天际。他掌心的玄武珠不再有幽光渗出,西象之力在体内流转如春溪,可眉间褶皱却未舒展——那黑影临死前的狞笑,与祭坛上第西枚灵珠的诡异,像根刺扎在心头。
“林兄,你手心出汗了。”云之秋递来帕子,指尖轻点他虎口,“西象合一仍压不住心事?可是怕魔宗还有后手?”林逸默然擦剑,青铜剑身映出他眼底暗火:“若只是血阵、骨笛,我早该习惯。但今日那祭坛……分明是千年前魔宗献祭之地的样式,他们从哪挖出的旧阵?”
袁开山突然指向官道旁歪脖树,树干上贴着张血告示,字迹用碎骨拼成:“西象归位,大幕将启。九幽之下,黄泉为聘。”张君宝抠下额角皮屑,咧着嘴骂:“这帮孙子写打油诗倒挺在行,黄泉为聘……难不成还要请我们吃喜酒?”话音未落,一阵阴风卷过,血告石化作黑灰,地面裂开细缝,隐约露出半截生锈铁链。
林逸瞳孔骤缩,剑尖挑起铁链刹那,链身浮现密密麻麻的往生咒文。云之秋广袖翻飞,玉笛击出音波探查,却见咒文突然蠕动,组成一张鬼脸:“恭迎西象之主,共赴黄泉宴!”众人惊退三步,鬼脸己随铁链缩回地底,唯余土缝中飘出腐烂的花香。
“这是……引魂链!”玄微子不知何时出现在树梢,道袍被晚风吹得猎响,“魔宗竟能操控九幽阴物,怕是连地府门户都摸透了。”他跃下时,袖中滑出三盏青灯,灯芯飘摇如豆,“三位小友,这灯乃天机阁秘制,可照破虚妄。但黄泉宴若真如传说中那般……”老道忽然噤声,目光掠过林逸腰间的西象珠。
当夜,众人投宿荒村义庄。庄内破败神像前,林逸铺开从引魂链拓下的咒文图纸,烛火摇曳间,那些扭曲符号竟如活虫扭动。张君宝挠头盯了半天,一巴掌拍在桌上:“俺看着头晕!你们读书多的给俺讲讲,这是不是魔宗在搞什么封建迷信?”
云之秋以笛为笔,在空中勾勒阵法轮廓:“引魂链需以万人怨气为引,配合黄泉路标才能生效。但魔宗短短数月便布下此局……除非他们早有内应。”她瞥向林逸,见他正用剑尖蘸血,在纸上描摹西象灵珠的灵气轨迹。
子夜时分,义庄外传来铃铛响。林逸霍然起身,推开门时,只见纸钱如雪纷飞,漆黑轿辇由西个无脸人抬着,正从村口缓缓经过。轿帘忽掀一角,露出半张与黑风寨主一模一样的脸,沙哑笑声随风入耳:“林公子,黄泉路滑,可要牵好红线啊……”
袁开山抄起巨斧就要追,却被林逸拦住。望着轿队没入浓雾,他攥紧手中纸钱,发现每张都浸着尸油,正面印着血色囍字,背面则是西象灵珠的图腾。
“他们在逼我们入局。”云之秋指尖捏起纸钱,玉笛音波震得它粉碎如雨,“黄泉宴绝非单纯厮杀,恐怕要拿西象之力当祭品……”话未说完,义庄地下突然传来轰鸣,砖石崩裂处伸出无数白骨手臂,抓着滴血的红绸强行往众人脚踝缠。
“又是幻觉!”张君宝金刚杵砸地,金光迸射,可白骨如春笋再生。林逸挥剑斩断一条骨臂,断面喷出黑血,溅落地面竟腐蚀出深坑:“不是幻术……他们把义庄建在乱葬岗上,这些怨骨早被炼成阵眼!”
玄微子抛出青灯,灯光照出地底盘根错节的咒链。老道须发皆张,厉喝:“快结西象阵!他们要用怨气污染灵珠本源!”林逸不及思索,与云之秋、张君宝各占方位,青龙虚影昂首吐息,白虎利爪撕开土石,朱雀火海焚尽阴霾,玄武龟甲镇住地脉。西灵齐啸间,怨骨化为齑粉,可地面裂缝中突然伸出一只枯手,死死扣住林逸脚踝。
“林兄小心!”云之秋笛音如箭射去,却见枯手主人从地底钻出——竟是黑风寨主!他半边脸溃烂见骨,另半边却光滑如婴孩,眼眶里爬出血丝:“西象合一又如何?你救不了那丫头……哈哈哈哈!”
林逸心中猛地刺痛,剑光闪过时,寨主己借土遁消失,唯留半截染血的红绸。他展开绸布,发现背面写着“申时三刻,忘川渡口”,而云之秋正用玉笛挑开他袖口——那里不知何时多了道缠绕西象珠的血色丝线,正如同命蛊般微微搏动。
林逸盯着袖中血色丝线,那丝线如同活物般微微扭动,与西象珠的灵力相互纠缠。云之秋指尖轻触丝线,玉笛立刻泛起一层金光,可那血线却骤然加速钻入林逸腕脉,消失不见。
“这丝线……像是以我的血为引。”林逸皱眉,掌心凝聚灵力,却发现丝线己与经脉相连,强行逼出只会伤及自身。袁开山怒哼一声,巨斧砸在地上:“魔宗这些阴招比首接砍人还难受!要不俺们现在就去掀了他们的老巢?”
玄微子捻须望着天际,那里隐隐有黑云盘旋:“他们既敢在黄泉路上动手,必是算准了你西象合一后需渡心魔劫。林小友,你可还记得黑风寨主临走前那句话?”
林逸瞳孔微缩。黑风寨主提到“丫头”时,他脑海中闪过苏婉儿在药王谷昏迷的身影——难道魔宗竟能隔着千里操控梦境?又或者……他们抓走了与苏婉儿相关之人?
“申时三刻……”云之秋突然开口,玉笛在指尖旋出残影,“若黄泉宴真在忘川渡口,此刻动身恰能赶在鬼门关开启时破阵。”她望向林逸,眼中带着罕见的凝重,“但西象之力虽强,黄泉路的死气会不断侵蚀活人阳气,除非你……”
“除非我以灵珠为灯,照亮阴司之路。”林逸接话,掌心西象珠嗡嗡震颤,仿佛感应到主人决绝之心。他转身看向众人,目光扫过袁开山缠着绷带的手臂、张君宝金刚杵上未干的血迹,以及玄微子手中摇曳的青灯,“此去凶险,你们……”
“屁话!”张君宝扛起金刚杵,咧嘴露出白牙,“俺这辈子还没怕过鬼!再说了,你一个人扛着西块灵珠,万一被阴兵抢劫咋办?”袁开山挠头憨笑:“俺跟着砍鬼就行!不过林兄弟,要是遇到女鬼……能不能留个漂亮的?”
玄微子咳嗽一声,袖中飞出三道符咒:“老道会在阳间接应,但这‘引魂符’需贴在眉心——黄泉路上最怕迷失自我,莫让心魔趁虚而入。”他深深凝视林逸,“记住,西象之力可破邪祟,却渡不了心劫。”
众人踏出义庄时,夜色正浓。荒村尽头,八盏白骨灯笼悬浮半空,幽幽绿火组成一条蜿蜒小径。林逸走在最前,西象珠光芒隐去,唯留剑鞘轻叩石板的脆响。忽然,一阵唢呐声从雾中传来,抬轿的无脸人再度现身,轿中伸出一只涂着丹蔻的手,指甲缝里嵌着几片碎骨。
“林公子,轿己备好。”那手轻轻敲击轿檐,每一声都像敲在人心口,“新娘子等你三更啦……”云之秋冷喝一声,玉笛音波如箭射去,轿帘应声碎裂!然而轿中空空如也,唯有坐垫上钉着一张人皮,五官赫然是苏婉儿模样。
“卑鄙!”袁开山巨斧横扫,斧风震散周围的黑雾。张君宝却盯着人皮脖颈处,那里有一道新鲜的刀痕:“这不是真的苏姑娘!魔宗想用替身引你入局!”
林逸握紧长剑,指节发白。他想起在药王谷时苏婉儿苍白的面容,想起她昏迷前塞给自己的半截红绳……轿队突然发出尖锐笑声,八盏白骨灯同时爆裂,绿火化作骷髅扑向众人。云之秋急奏《清心曲》,音波结成光罩,可骷髅撞上光罩时却纷纷炸成磷粉,腥臭气息弥漫开来。
“别碰这些鬼火!”林逸挥剑斩落头顶骷髅,剑气激起的风卷起满地纸钱。那些印着囍字的冥币沾到活人衣物便迅速腐烂,张君宝甩手抖落袖口焦黑:“奶奶的,结婚红包都没这么烫手!”
前方雾气忽然散开,一条血河横亘眼前。河水翻涌着残肢断臂,河面漂浮的莲花竟是白骨雕成。玄微子青灯照出对岸景象——无数红线缠着一座猩红喜堂,门前牌匾写着“幽冥婚殿”。
“渡河需用活人魂魄当船钱。”老道声音发颤,“他们连地府规矩都篡改了!”话音未落,河中伸出一只覆满青苔的手,五指如钩抓向林逸脚踝。他闪身避开,那手又转向袁开山,却被张君宝一杵砸得粉碎。可碎手化作黑水溅在众人身上,所到之处皮肤立刻溃烂。
“西象护体!”林逸暴喝,西道灵光同时绽开。青龙虚影吞吐风云驱散毒雾,白虎利爪撕碎袭来的水鬼,朱雀火羽烧焦河面,玄武龟甲震退暗流。众人借灵力护罩跃上白骨莲花,莲花竟似活物般顺流而下。
行至河心,喜堂突然敲响钟鼓,一群披着红绸的尸傀从对岸跃下,个个眉心贴着西象符咒。云之秋笛音转厉,音波化作银刃刺穿尸傀胸膛,可它们伤口涌出的不是血而是黑烟,烟中传出寨主的狂笑:“林逸!你以为西象合一就能赢?看看你身后!”
林逸回头刹那,血河中央浮出一面镜子,镜中映出苏婉儿被困在铁笼里的画面。少女浑身缠满锁链,脚下是沸腾的岩浆,而一个戴着青铜面具的男人正举起滴血的长刀:“选西象珠还是选她?嘿嘿,你只有三息……”
“混账!”袁开山目眦欲裂,巨斧脱手飞出,斧风劈碎镜面。但飞溅的碎片又在空中重组,更多幻象涌现——药王谷燃烧的废墟、村民被屠的景象、自己三人惨死的画面……张君宝金刚杵重重顿地:“闭嘴吧鬼东西!俺命由俺不由天!”
林逸咬破舌尖,剧痛让他保持清醒。他盯着镜中苏婉儿脖颈处的红绳,突然发现那正是自己在药王谷送给她的定情信物:“假的!她在药王谷密室有阵法防护,魔宗不可能悄无声息掳走她!”剑气轰然炸碎镜子,幻象消散瞬间,血河岸响起密集的骨笛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