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风卷着银杏叶拍打窗户,苏瑾翻着陆小北的数学试卷,红叉在灯光下刺得眼睛生疼。72 分的分数旁,班主任的评语墨迹未干:"近期上课注意力不集中,望家长重视。" 她捏着试卷的手指微微发抖,听见玄关传来钥匙转动声,少年带着寒气的声音混着吉他弦的嗡鸣:"妈,我回来了。"
陆小北的校服下摆沾着颜料,发梢还别着银色的吉他拨片。苏瑾瞥见他书包侧袋露出的乐谱边角,心脏猛地收紧:"月考成绩怎么回事?" 少年脱鞋的动作顿住,帆布鞋踢在鞋柜上发出闷响:"就没考好,有什么大不了?"
空气瞬间凝固。苏瑾打开书包夹层,演出照片散落一地。舞台灯光下,陆小北戴着铆钉项链,抱着电吉他的模样陌生又张扬。"这就是你成绩下滑的原因?" 她的声音发颤,"每天说去同学家写作业,原来在搞这些不务正业的事!"
"什么叫不务正业?" 陆小北突然吼出声,额前的碎发随着动作晃动,"你只在乎分数!知道我每天有多累吗?" 少年抓起照片撕得粉碎,纸片如雪片般落在苏瑾脚边,"爸爸不要我们,你眼里只有工作!我就是个没人管的野孩子!"
这句话如同一记重锤砸在苏瑾心上。她想起凌晨三点还在改方案的自己,想起错过小北运动会时孩子失落的眼神,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我这么拼命是为了谁?" 话音未落,陆小北己经摔门而去,防盗门撞击声震得相框在墙上摇晃。
窗外的雨不知何时下了起来。苏瑾抓起外套冲出门,手机在冷风中疯狂拨打。电话那头始终是冰冷的机械女声,她找遍常去的便利店、公园长椅,最后在潮湿的巷子里发现半截扯断的吉他弦。雨水混着泪水模糊视线,她突然想起七年前抱着高烧的小北狂奔去医院的夜晚,那时孩子还会紧紧搂着她的脖子说 "妈妈别怕"。
凌晨两点,派出所的白炽灯刺得人睁不开眼。民警说陆小北在朋友家借宿,苏瑾冲进昏暗的出租屋,看见少年蜷缩在沙发角落,校服袖口沾着酒渍。"跟我回家。" 她的声音沙哑得不像自己。陆小北别过脸,喉结滚动:"不用你管。"
回家的路上,两人隔着半米的距离。路灯将影子拉得很长,却始终没有重叠。苏瑾盯着少年倔强的背影,发现他不知何时己经比自己高出半头,肩膀也宽了许多。楼道感应灯亮起的瞬间,她看见镜子里的自己 —— 眼角的细纹又深了些,鬓角不知何时添了白发。
推开门,撕碎的照片还散落在地。陆小北径首走向房间,关门声比傍晚那次轻了许多。苏瑾蹲下身慢慢捡拾碎片,月光透过窗户洒在掌心,忽然摸到照片背面的字迹。那是小北稚嫩的笔迹:"妈妈,我想让你看到舞台上发光的我。" 泪水滴在残缺的照片上,晕开了少年灿烂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