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暖阳难得地洒在清水村的各家各户。林知夏端着水盆,来到院子外的土井边打水。手里的空桶晃荡两下,清澈的井水打上来,泛着丝丝寒气。她刚弯腰准备打第二桶,不远处,几道目光若有似无地瞟了过来。
那是村里那几位出了名的长舌妇,以王婆子为首,正坐在村口的大柳树下,捏着针线,嘴皮子却比手上功夫快得多。
“哟,这不是陆家新媳妇嘛。”尖细的嗓音像根针,故意拔高了音量,似乎生怕林知夏听不见,“听说啊,她最近可‘能耐’了,又是采野菜又是鼓捣草药,把陆家那瘸子迷得五迷三道的,连五六块钱都敢往外掏。”
另一婆子搭腔:“可不是嘛!我瞅着那陆时远,平时闷声不吭的,见了人跟个木头桩子似的,没想到还能被这么个小蹄子拿捏住,把腿养好了又怎么样,怕不是被这小媳妇管得死死的!”
“他一个瘸子,还能护着她不成?”王婆子冷笑一声,语气里浸着嫉妒,“八成是被她迷了心窍,等新鲜劲儿过了,看她还能上哪儿去显摆!”
那些话语,阴阳怪气,带着刺骨的嘲讽,像刀子一样刮着林知夏。她们不光编排她,甚至把陆时远也贬低得一文不值。林知夏握紧了手中的水绳,指节泛白,前世那些恶毒的流言再次涌入耳中,让她心头剧痛,呼吸都有些急促。
林知夏强压下心头的怒火,决定像以前一样,只当没听见。反正这些人的嘴是拿线缝不住的,跟她们计较,最终也不过是白费口舌。她加快了打水的速度,只想赶紧离开这让人厌恶的地方。然而,她的沉默,在长舌妇们看来,却是心虚和默认。
“呦,陆家媳妇儿,耳朵聋了不成?跟你说话呢!”一个穿着花棉袄的胖妇人,正是村里出了名的李嫂子,仗着自己男人是生产队的小头目,平日里横行霸道惯了。她放下手中的针线,双手抱臂,扭着肥胖的身子走到林知夏跟前,挡住了她的去路。
“我们说你不安分,想出风头,你还不乐意听了?我告诉你,我们农村人,就讲究个本分!你勾搭住男人,弄些野草装神弄鬼,蒙骗婆婆,是想干什么?”李嫂子唾沫星子乱飞,眼神里充满了审视和蔑视。
“李嫂子,请您说话放尊重点。”林知夏抬头,目光平静却坚定,没有一丝退缩。她知道,此时再退让,就是对自己的屈辱。
“尊重?你配吗?!”王婆子和其他几个婆子也围了上来,口齿伶俐地攻击着林知夏:“一个嫁给残废还不安生的小狐媚子,还把自己当城里人了?我看你就是个扫把星!把陆家男人克成了病秧子,活该你守活寡!”
“我男人是保家卫国的英雄,不是你们能随意编排的!”林知夏的声音虽然不大,但字字清晰,带着前所未有的坚定和愤怒。
她可以忍受她们对自己的污蔑,但绝不能容忍她们侮辱陆时远!他是她今生唯一的依靠,也是她敬重和心疼的男人。
林知夏的话,彻底点燃了长舌妇们的怒火。
“哎哟喂,还真是护上了!”李嫂子怪叫一声,当着众人的面,指着林知夏的鼻子就开始破口大骂,唾沫星子恨不得喷到林知夏脸上,“我呸!你个不知羞耻的小蹄子,勾搭了男人,就觉得天老大地老二你最大了是吧?我今天非得替老陆家,好好教教你规矩!”
说着,李嫂子竟然抬起手,作势要朝林知夏推搡过去。王婆子和其他几个妇人虽然没有动手,但也都挤了过来,形成一个围困,将林知夏堵在中间,言语上的攻击更是如同潮水般涌来。
“看她那狐媚样儿,肯定是在城里勾搭过不少男人,要不然怎么会这么不安分!”
“嫁到咱村,还想作威作福了!我看她那草药野菜,指不定里头就有毒,想把陆家老小都给毒死,好霸占家产哩!”
流言和污蔑如同锋利的刀刃,狠狠地扎在林知夏心头最柔软的地方。她愤怒,她委屈,她害怕。她知道,如果自己真的还手了,或者把事情闹大了,只会给陆时远添麻烦。
她强忍着泪水,努力克制着内心濒临爆发的怒火,身体却止不住地微微颤抖。她紧紧攥着水盆的边缘,感到一阵阵无力。
一阵清脆而沉重的“笃——笃——”声,像是重鼓,猛地在喧嚣中响起,一下,两下,一下快过一下,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围攻林知夏的妇人们动作一滞,像听到了狩猎者的号角,猛地转头。
只见陆时远拄着他的木拐杖,脸色阴沉如墨,一步一步,从拐角处走了过来。他的目光,带着一股久经沙场磨砺出的森冷压迫,从每一个长舌妇的脸上,一寸寸地刮过。
周遭的谈笑声,围观者的窃窃私语,以及长舌妇们的叫骂,都在这一刻,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瞬间凝固,寂静无声。
陆时远高大挺拔的身形,即使腿脚不便,在这一刻,也仿佛撑起了一座山。他周身散发出的,是士兵特有的肃杀和不怒自威的压迫感。
“你们,在做什么?”声音很轻,却如同冬日里最冷的冰,刺入骨髓,不含一丝温度,却有着不容置疑的威慑力。
李嫂子吓得一个哆嗦,脸上的肥肉跟着颤了颤,她下意识地后退一步,差点绊倒身后的王婆子。王婆子更是吓得魂飞魄散,手中的针线框“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所有原本还在叫嚣的妇人,此刻脸色煞白,噤若寒蝉,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她们万万没想到,陆时远会突然出现!
陆时远没有多言,只是冷冽的目光从她们每一个人脸上扫过,然后,他走到林知夏身旁,那冰冷的眼神瞬间变得温柔,骨节分明的大手轻轻拉过林知夏微微颤抖的手,紧紧握住。一个简单的动作,却传达出他钢铁一般的信任和不容置疑的保护。
他抬眼,再次冷冷扫视圈住林知夏的几人,声音不大,却字字砸在众人心头:“我媳妇做什么,我相信她。她是我陆时远的人,轮不到你们,指、手、画、脚!”最后几个字,咬字极重,带着山雨欲来的压迫感。
几个长舌妇被他那慑人的气势吓得如同一盘散沙,谁也不敢再多看一眼。李嫂子连连后退,低着头,嘴里支支吾吾:“时远……我们……我们没说什么……”王婆子更是脚下一滑,差点跌个狗吃屎,带着其他几个妇人,作鸟兽散,灰溜溜地小跑着逃离了是非之地,仿佛身后有猛兽在追赶一般。
陆时远没有理会她们的狼狈,只是紧紧握着林知夏的手,将她挡在身后,像是护着最珍贵的宝物。
村头的水井边,再次恢复了宁静,只剩下清风拂过树梢的沙沙声。林知夏抬头看向身侧的男人,他依旧笔挺地站着,即使拄着拐杖,那脊背也像松柏一般坚韧。陆时远转过脸,眼中收敛了所有的煞气,只剩下对林知夏浓浓的担忧和关切。
“她们……说什么了?”陆时远的声音有些嘶哑,带着一丝笨拙,但他的眼神却温柔得令人心安。大手轻柔地拂过林知夏被李嫂子唾沫星子可能溅到的面颊,仿佛那是什么了不得的宝贝。
林知夏的眼眶瞬间了,所有的委屈和不安,都在他这简简单单的一句问候和温柔的抚摸中烟消云散。她摇了摇头,没有回答,只是紧紧地回握住陆时远那硬茧密布的大手。
“没事了。”林知夏轻声说,声音带着未愈的哽咽,但更多的是安心和感动。陆时远能这样坚定地站在她身边,用自己的方式保护她,这份爱意,比任何甜言蜜语都来得真实和震撼。
陆时远看着林知夏,他知道她受了委屈,但他又不知该如何安慰。他只能紧紧握着她的手,带着她,一步步往家里走去。虽然路途因他受伤的腿而显得缓慢,但林知夏从未觉得如此踏实过。她感受到他手上老茧的粗糙,却也感受到他掌心的温暖和力量,这力量,是她今生最坚实的依靠。
然而,看着陆时远为了护着自己,每一次移动都带着一丝细微的僵硬,林知夏心中那份甜蜜化作了更深的决心:她一定要,彻底治好陆时远的腿!她不能让这个为了她而一次次强撑的男人,再受这样的苦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