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维新猛地推开刘香兰,从怀里掏出那只小瓷瓶,拧开瓶盖。
一股极其清淡,几乎难以察觉的异香,瞬间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香味初闻时带着一丝冷冽的草木气息,转瞬即逝。
刘香兰正疑惑他要做什么,忽然觉得脑袋一阵眩晕,眼前段维新的脸开始变得模糊,眼神也逐渐涣散。
“你......”她只来得及吐出一个字,便彻底失去了意识。
段维新看着她迷离的眼神,知道香起了作用。
这“扰神香”最厉害之处,并非迷魂,而是在不知不觉中篡改人的记忆。
它能将一段虚假的记忆,像真的一样植入对方的脑中。
他凑在她耳边,用一种近乎催眠的语调,低声讲述着一个不存在的夜晚。
一个充满了激情与放纵的夜晚。
做完这一切,他将女人抱进卧室,盖好被子,自己则走回客厅,在沙发上坐了一夜。
窗外的夜色渐渐褪去,东方泛起了鱼肚白。
第二天清晨,刘香兰从床上醒来。
她记忆中,昨夜是疯狂而激烈的。
那个落魄的少帅在床上像一头不知疲倦的野兽,将她折腾得筋疲力尽。
她试图从他口中套取些什么,却只得到一些醉醺醺的,对段维民的咒骂。
她整理好凌乱的衣衫,走出卧室,看到段维新正坐在餐桌旁,慢条斯理地吃着早餐。
“醒了?”段维新没有抬眼看她。
刘香兰脸上一红,随即恢复了镇定。
“段少帅果然名不虚传。”
她转身离去,将一份“详尽”的报告交给了藤田刚。
报告里写着:目标沉溺酒色,毫无防备之心,性格暴躁,对兄长恨之入骨,无可疑之处。
至此,段维新彻底赢得了日本人的信任。
公寓里,段维新拿着一瓶“醒神香”放在鼻尖轻嗅。
艾草香,像是明倾城的手,温柔地抚过他疲惫而煎熬的灵魂。
他看着窗外繁华而陌生的上海,心中一片死寂。
倾城,等我做完这一切,我们之间的孽,就都了结了。
苏州东山,明府。
日子一天天过去,段维新音讯全无。
明倾城把自己关进了香房,连日来却毫无思绪。
一阵风从敞开的窗户吹了进来,将桌上的一张试香纸吹落在地。
明倾城弯腰去捡,指尖触碰到冰凉的地面,一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她的脑海。
她为什么要去追寻过去的味道?
“禁忌之恋”,诞生于她最炽热的爱恋,是甜美的,是炙热的,是奋不顾身的。
可现在,那份爱恋己经蒙上了尘埃,变得苦涩而冰冷。
她再也调不出那样的味道了。
既然如此,何不彻底告别?
她要调一款全新的香水。一款完完全全属于现在的她,属于这份痛苦与挣扎的香水。
对了!
她的眼睛里,终于重新亮起了光。
这款新的香水,将不再遵循传统的前、中、后三层香调。
她要打破常规,创造出一种前所未有的“对冲香调”。
香水的一半,是“黑调”。是刺骨的冰冷,是辛辣的苦涩。
就像他决绝的背影,就像她此刻的心境。
她要用苦艾、白芷、还有冷冽的松针,交织出一种近乎药味的、令人警醒的冰冷感。
而香水的另一半,是“白调”。
不是甜蜜,而是一种带着距离感的、清醒的温柔。
就像那些无法磨灭的温暖回忆,被包裹在层层寒冰之下,却依然散发着微光。
她要用雪后的白梅,雨后的栀子,还有最纯净的白麝香,创造出一种干净、疏离却又带着一丝暖意的味道。
这两种截然相反的香调,将在肌肤上激烈地碰撞、冲突,却又在最终奇妙地融合,形成一种复杂而独特的、令人欲罢不能的气味。
这,将是她送给段维新,也是送给自己的一份礼物。
香水的名字,她也想好了。
就叫——“邂逅”。
她终于找到了方向,立刻投入到紧张的调试中,废寝忘食。
这一日,她正在专注地用玻璃滴管调配香精,明东辰走了进来。
“倾城。”他站在她身后,轻声呼唤她的名字。
“哥哥?”明倾城回头,见他神色凝重,有些不解。
明东辰深吸一口气,似乎下定了巨大的决心。
“倾城,你和段维新之间,一定是出事了,对不对?”
明倾城手中的滴管一颤,一滴香精落在了手背上。
“我不知道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明东辰的目光紧紧锁着她,“以前,我以为你嫁给他,是幸福的。只要你幸福,我可以把这份感情永远埋在心里,我可以一个人默默忍受所有痛苦,只要看着你笑就够了。”
他嗓音中充满了痛楚。
“可是现在,你根本不幸福!我每天看着你这样折磨自己,我受不了!我不能再袖手旁观!”他上前一步,抓住了她的肩膀,
“倾城,跟我走!我带你去法国,去任何你想去的地方!我会让你成为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我发誓!”
明倾城被他突如其来的告白惊得呆住了。
她看着明东辰通红的眼睛,里面满是孤注一掷的深情和痛苦。
“哥哥,你......”她不知所措,只能挣开他的手,后退了一步,“你别这样。我和维新之间是我们夫妻的事,我不会跟你走的。”
“他根本不值得!”明东辰激动地打断她,“他己经三个多月没来找你了,一个能让你如此痛苦的男人,他不值得你爱!”
“够了!”明倾城也提高了声音,“这是我的事!哥哥,我现在只当你是我的亲人,最好的亲人。请你,不要再说了。”
她的话语像一把刀,狠狠地扎进了明东辰的心里。
他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只剩下惨白。
而他们谁都没有注意到,香房半掩的门外,一道身影僵立在那里。
李黛茉端着一碗刚炖好的燕窝,本是想来给倾城补补身子。
“当啷”一声,他手中的瓷碗滑落,在寂静的走廊里摔得粉碎。
燕窝和着瓷片,在地上狼藉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