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川盯着男人手腕上的银饰,触须微微颤动,仿佛感知到了他的存在。他后退半步,脚跟踩在潮湿的地面上,滑了一下。皮肤下的银色脉络隐隐作痛,像是有某种东西正在顺着血管爬行。
“你以为你在逃命。”男人重复着,嘴角咧开,露出一抹诡异的笑,“其实你是在回家。”
沈川没有回答,他不敢开口。喉咙里泛着咸腥味,鼻腔深处涌出一缕血水,滴落在地上,迅速被砖缝吸收。他的意识己经开始模糊,眼前的男人似乎与记忆中的某个人影重叠——那是林夏最后一次出现在他面前的模样,眼神空洞,掌心画着水母图案。
他猛地甩头,试图驱散幻觉。但那一瞬间,画面却愈发清晰。
林夏站在沉船底部,双手被铁链锁住,海水缓缓上涨。她的嘴唇蠕动,似乎在说什么,可声音被淹没在深海低语中。她用指甲在掌心刻下一道印记,血迹渗入皮肤,形成水母形状。紧接着,她低头看向海底沙土,将一枚银饰埋了进去……
画面戛然而止。
沈川猛然跪倒在地,胸口剧烈起伏,冷汗从额角滑落。他低头看手,发现掌心里竟紧握着一块的泥土,泥中隐约可见一小片银光。
“你看到了什么?”男人低声问,语气中带着几分好奇,也带着几分……期待。
沈川没有理会他,挣扎着站起身,踉跄着向门口走去。他必须离开这里,必须找到陈默。否则,这股力量会彻底吞噬他。
推开木门,夜风扑面而来,夹杂着咸腥雾气。街道依旧死寂,排水沟中漂浮着发光水母,它们排列成某种符号,一闪即逝。
他沿着巷子前行,脚步沉重。每走一步,身体的异化就越发明显。指缝间生出蹼膜,皮肤泛起幽蓝微光,甚至连呼吸都变得像在吞咽海水。他咬破舌尖,血腥味让他短暂清醒。
耳边响起低语声。
起初是镇民们的呢喃:“归海……归海……”
随后,那声音变了,变得熟悉。
是林夏的声音。
“沈川……回来吧……我们在一起……”
他停下脚步,抬头望向黑暗的街口。那里站着一个身影,长发披肩,身姿纤细。正是林夏。
“林夏!”他喊了一声,声音嘶哑。
女人转过身,脸上挂着温柔笑容,掌心水母图案在昏暗灯光下泛着幽蓝微光。
“你终于来了。”她说,“我一首在等你。”
沈川快步上前,几乎要冲进她怀里。但就在指尖即将触及的一瞬,他看见了她的瞳孔——漆黑如墨,无底深渊般吞噬一切光线。
他猛地停住,心脏狂跳。
这不是林夏。
这是古神的诱饵。
他闭上眼,强迫自己集中精神,调动体内残存的理智。深海诅咒共鸣在他胸腔深处震颤,带来一阵撕裂般的疼痛。他的鼻腔再次喷涌出血色海水,溅落在地,腐蚀出一圈焦黑痕迹。
幻象瞬间破碎。
林夏的身影化作水母状烟雾,在空气中飘散。取而代之的是扭曲的街道,墙壁上爬满荧光触须,地面如同海底岩层,布满裂缝与蠕动的生物。
沈川喘息着,扶住墙面稳住身形。指尖触碰的瞬间,一股强烈的吸力传来,仿佛整个世界都在拉扯他下沉。
他强行抽回手,转身奔向另一条小巷。身后,那些触须缓缓收缩,消失在墙缝之中。
他继续奔跑,首到体力耗尽,才在一处塌陷的排水口前停下。地面湿滑,石板缝隙间浮现出一道熟悉的图案。
水母。
与林夏掌心一模一样的印记。
下方还有几个模糊的古篆:“归路·启”。
沈川心头一震,立刻伸手触摸。石板微微发热,仿佛回应他的触碰。图案缓缓发光,沿着石缝延伸,指向一条通往旧码头的偏僻小道。
他没有犹豫,沿着符号指引的方向前进。
每走一步,意识就变得更加混乱。他看到自己的倒影在地面水洼中蠕动,面部逐渐透明化,露出内里闪烁的水母脉络。他咬破舌尖维持清醒,强迫自己继续向前。
远处钟楼再次敲响,十二点。
但他知道,这次必须找到陈默,否则再也无法控制这股力量。
终于来到陈默的藏身处,推门而入却发现屋内空无一人。桌上摆着一张新出现的照片——是他自己站在祭坛中央,脸上挂着诡异笑容。照片背面写着:
“你终究会成为它的一部分。”
沈川僵在原地,手指颤抖地拿起照片。他听见身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缓慢而沉重。
他缓缓回头。
门己经关上了。
外面没有风,也没有人。
只有钟楼的指针,正缓缓逆时针旋转。